忘川

【梦】

记忆在我脑海里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拿着砖头在砸着上了锁的大门。

我听见无数吵杂的声音在我耳边反复旋转，我试图仔细去听，才发现那都是相同的三个字——李竹个。

无数个人在用不同的音色喊着李竹个，有温柔的，有严肃的，有挑衅的，有打趣的。

那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忍不住回答道：“我在这！”

可是他们仍然没有停止，依旧在不断地、机械地喊着李竹个这三个字。

我在一条看不见的长廊上疯狂奔跑，可无论我怎么跑也始终看不到尽头，我的膝盖一软，跪滑在地面。

李竹个是谁？

他们是谁？

我又是谁？！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暖洋洋地撒在大地之上，参天巨树随风而动，平静的河面下暗藏波涛，真可谓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确实是个好地方——如果这里不叫鬼界的话。

我在恶梦中猛然惊醒，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只是不自觉地落下两行清泪。

我哭了？

我疑惑地抬手去擦，反而使眼泪更加汹涌，难过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可就是想不起来为何难过，伤心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好像有一件很悲伤的事，也可能是有一个很想念的人，总之他们被我刻意遗忘了一样。

伤心到令我的心都仿佛在猛烈地跳动着一般，好像沉浸在暗无天日的深海底部。

我索性自暴自弃地放声大哭，可我无论怎么努力竟然哭不出声音来，我只能无声地仍由眼泪汹涌。

好在没过多久我又哭不出来了，骇浪般的难过如一阵微风轻拂般，一下消失不见。

我眨了眨眼睛，试图挤掉眼眶中冷透了的泪水。

忽地，我感到胸前的重量似乎有些不对劲。低头看去，才发现脖子上不知何时挂着一个如玉质感的小石头。

我仔细把玩，才发现这竟是一块小小的石碑。

刹那间，无数纷杂的记忆向我奔来，铺天盖地呼啸着席卷我脑海里的每个角落，我终于在刺痛的大脑中想起我的记忆。

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没错，我就是开头那个短命鬼李竹个。

我想起小时候温馨的画面：刚刚学走路，父母一边一个逗着我来回奔波的场景；小小的我在猴山看猴子，结果被猴子抢走了所有零食；长大一点的我在海边，看湛蓝的天空与海洋浑然一体。

我好像有亲人、朋友，应该还有爱人，这一路读书到大学毕业，工作，相亲，然后…

然后我死了。

？？？

我怎么死的来着，好像记不清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究竟是怎么死的，于是试图去仔细回忆前面的具体记忆时，却更加绝望地发现依然没有印象，这些断断续续想起零星的片段完全凑不出这一生的轨迹。

再往深处想，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一些乱七八糟混乱的线条与图案，只有一点是确定的，我的记忆无比清晰地告诉我——我一定经历过。

像一部胶带严重损坏的老电影，卡得像一张张老式PPT，看了个简介，情节全靠猜。

我想起来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我颓丧地躺回落樱之中，抓着一头短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孟婆此时也慢悠悠地从树中飘出来，我宕机的大脑条件反射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他大概是被我失魂落魄的模样骇到，十分陌生警惕地看着我，仿佛像是第一天打量我的眼神。

孟婆盯了我许久，像是在思量什么，蓦地出声道：“今天是你的头七，你想起来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简单扼要地说明了我的情况。

总结一下，以下是我能确定的：

我，李竹个，性别女，年26，死因不明。

连我自己都觉得过于离谱，摸着头干笑着不说话。

没想到孟婆听得很仔细认真，满脸相信的样子，我心中极为感动

——我之前那样对他摆脸色，他居然还愿意信我这么无厘头的记忆，没想到孟婆竟然是这样的孟婆。

然而他紧接着抬起头，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和我说道：“这可能是因为你喝了孟婆汤的原因。”

孟婆？汤？

我什么时候喝过？

我刚想矢口否认，就听见孟婆指着他的小茶壶，继续说：“前天，你抢了我新煮的孟婆汤，喝光了，一点没剩。”

“你没和我说那是孟婆汤啊？！”我音量不自觉就提高了许多。

孟婆：“你，抢的。”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啊？”我开始觉得这事好像更离谱了。

孟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