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第七天了,我困在这个鬼地方整整七天了!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叫李竹个,今天也恰好是我的头七。
我脑海里的印象还很是模糊,胸前的缩小版石碑上却清清楚楚地写着:
爱女李竹个之墓,生于二零零二年十月一日,卒于二零二八年十月七日,公元二零二八年十月十四日立。
大概是这几天被洗脑得很成功,我对于已经死了这件事,竟然也不显得惊慌。只是胸口突然生出一股闷气:
这是什么短命鬼,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倘若要说清楚这件事,恐怕还得从头讲起…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不巧……摔在了马路中央。那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样子,可谓是人见人怕,鬼见鬼嫌。
正在马路中央指挥的一个小交警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脸上的笑容有几分不自然,好像假笑男孩,顶着他那张滑稽的笑脸将我带到路边。
我艰难地抬起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从他努力睁大的眼睛里看出有好奇有兴奋有激动,唯独没有一丝意外。
最后我脱了力,但手上仍然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从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弄不弄带窝去稀个澡?”
这个眼睛狭长看上去阳弱阴盛的小交警,一边试图扯掉我沾满血污的双手,一边崩溃地喊道:
“你不先去医院嘛?不对,也不用去医院,你都是鬼了,自己就会慢慢好的。快放手啊!不要再扯我袖子了,我赔不起啊!”
我怔了怔,看见身上的血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由得松开双手。
我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又看,好像能看破那一层薄薄的肌肤一样,满脸堆砌着不可思议。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打破我的世界观,可我脑中仔细思考了片刻,却又感到一片窒息的空白感。
小交警松了口气,迅速从我手中救回他的制服袖口。
袖口已经沾染了血迹,他心疼地看了一眼,匆忙间交代了几句“在原地等我下班”之类的话,身体便像不受控似地正步走回到马路中央的站亭上,有模有样地指挥着。
我仍软软地坐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皮肤上的血迹一点点变淡,直至消失。
当最后一点血迹都完全不见时,我的身体还是那个熟悉的身体,只是曾经跳动的脉搏、心跳却已悄然不见。
我垂眸灼灼地盯着掌心的纹路,若有所思。
——若不是衣服上仍然残留着斑斑血迹,恐怕我都以为之前是我的幻觉。
周围的车鸣和路过的人群慢慢沉寂下去,而我眼前虚焦,大脑中奔腾过了无数的问题,最终归结为:
我是谁啊?
我怎么在这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抵是想得太出神,我仿佛能感受到时间流逝的运动,天色一点点变暗。
叮——
一声闷响凭空从上方响起,我吓了一跳,挣扎出思绪,眼前景色逐渐具体。
我站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后看不见的浮尘,看见那个小交警朝我蹦蹦跳跳地走来,嘴里还哼着不知名地欢快小调儿。
我才注意到他外表整理得很精致,二十刚出头的样子。那笑眯眯的笑容像虞美人微微裂开的丑陋外壳般,显露出一线灿烂的裂口来。
他看起来很高兴。
小交警走到我面前,将他那狭长眼睛睁到最大,口吻里是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羡慕:“姐姐,你是做好事死的吧。这功德圈金灿灿地可真漂亮啊。”
……
你才死了,你全家就你死了。
我不动声色地想,可是不知为何,我的潜意识却本能相信了他的话,好似如此才能解释发生的一切。
他说完又伸出手来,竟然欲往我脸上摸去。
强烈的本能使我警铃大响。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我忍无可忍,一巴掌打断他的咸猪手,准备掉头就走。
然而一回头我望着不知何时空空如也的街头,生生地忍住逃离现场的脚步,机器般生硬地转头,话风一转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请问什么叫做、好、事、死、的?”
大概残留了些怨气,我问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交警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他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与我解释:“姐姐,你已经死了,不过头七天呢,你应该还没想起来。”
他指着我的头顶的空气说道:“你看,你自己头上还有这个金灿灿的功德圈呢,说明你生前一定是做过好事的啦。”
我居然真乖乖仰脖去看,入目便是将暗不暗的深蓝天色以及影藏其中的点点星光。
好一会,我才瞧出一圈极淡的光晕来,看他目有实质的样子,不由得怀疑自己生前是不是个色弱。
等等,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