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
“买个傻子?你个赔钱东西,钱多了找不到地方花吗?”
第二天一大清早,乔母就在骂骂咧咧,整个早饭期间都没停下过嘴来。
“五两银子,那可是五两银子!你以为这些钱是你的?想得美!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在为我乔家守财,等乔昭满了十六,你就乖乖把乔家交回来。现在你花的钱,都是以后乔昭的!”
乔知鱼筷子一撂,“我花的钱,是我酿神仙醉赚的,是我的血汗钱,没碍着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乔昭下月就要去上泉学林开蒙了对吧,那上泉学林束脩一年要五十两纹银,到时候……”
她摇摇头,“我没钱。谁有银子您问谁要去。”
“你个混账东西!他是你亲弟弟,不是外人,你……”
“是,是,我知道,他是乔家的根,乔家最后的香火,乔家唯一的希望……”
乔知鱼一边念着,一边起身往屋外走去。
门口,吴伯正在指挥车队装酒,见到乔知鱼出来,赶忙拉住她,“少爷,不是我搬弄是非,实在是顶不住老夫人一直问呐。老妇人刚刚是不是骂您了?”
“骂就骂,我脸皮厚。”
乔知鱼又看着面前这支车队,问道,“这是……”
“这是官商的车队,这个月的两百坛神仙醉正在装坛,我让他们小心点儿,多垫一些稻草,免得磕碰。我听说他们要经过叙县,那边的路石头多,可抖了。”
叙县?
叙县离这儿不远,大概有一百多里地,那边多丘陵地貌,似乎特产一种糯红高粱,又称红粮,是酿酒的绝佳材料。
于是心情烦闷的乔知鱼抬腿就坐上了车辕,“蹭个公费旅行,我去叙县看看高粱。”
突然,另一边车辕往下一沉,悄咪咪摸上来个戴着斗笠,背着刀的青衣小矮胖子。
“呦。”乔知鱼乐了,拱拱手,“这位侠士,意欲何为啊。”
赵季用刀柄将斗笠缓缓推起,斜斜望天,做沧桑状,一口气叹出了九曲十八弯,“浪迹天涯。”
去叙县的路上……
赵季正讲述着自己离家出走的前因后果,义愤填膺,“你说我大哥他至于嘛?不就买了一把刀。我是个男人,我买刀怎么了!他至于把我逐出家门……”
乔知鱼歪在车辕上吃着烤红薯,敏锐地捕捉到了盲点,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买这刀,花了多少?”
“五百两。”
“那你确实挺该逐的。”
江阳城赵家东靠绵延千里的断剑山脉,南临可通东海的蜀江,包揽了整个川南的木材交易,生意网能扩张到整个大晟,是云川首屈一指的巨富之家。
赵家长子赵雷庭是经商天才,颇善经营,长女赵雷雅是社交牛人,长袖善舞,只有赵家最小的儿子赵季画风格格不入。很明显,这个小矮胖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一把刀,五百两?
十两一斤,五百两就是五十斤,这把刀怎么看都没有五十斤,这意味着,它的每一寸每一厘,都比同重量的白银还要贵,它难道是黄金做的?怎么不直接去抢……
“那五百两是我的压岁钱,又没有向大哥要。连大姐也笑话我……”赵季低下头,挤出了两层惆怅的双下巴。
“当时街上那个卖刀的瞎子看起来真的非常高深莫测,他说这是一把杀人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种!你看,这血槽还有血渍呢!”
乔知鱼很理解十六岁中二期少年那种想使自己看起来天下第一酷的想法,但她必须无情地揭露一个事实,“这是猪血。”
赵季大惊,“你怎么知道?”
乔知鱼换了个躺的姿势,“也有可能是狗血,但总之,不会是人血。事实上,这把大刀唯一有可能宰过的人就是你,而且从五百两这个价格来看,这把刀确实宰得你非常,非常,非常地狠。”
赵季闻言,懊恼又沮丧地在车辕上挫了两挫,“那怎么办,救救我,丢死人了,我还怎么回家啊!”
“这好办。”乔知鱼想了想,“等这批神仙醉销往上京,我手头一宽裕,就把你借我那三百两还你。你就回去跟你哥说,你在路上找了个冤大头把刀卖了,赚了这三百两,你哥肯定不骂你,没准儿还夸你聪明。”
“这主意好!”
“那这刀你顺手帮我处理了……”赵季将这造型古朴的大刀递给乔知鱼,恨恨地说道:“你就拿它砍柴,刮毛,或者扔了,丢了,送人,都可以,反正别让我再看到它,我一看它就来气。”
“呦,刚还那么宝贝呢,少侠您这喜好怎么说变就变啊,跟小孩儿似的。”乔知鱼调侃着,随手把这刀塞到了车辕下的稻草里。
赵季气呼呼地从包袱里扒出几个核桃,边扒边吃,吃完就把那核桃壳抡圆了膀子扔向远方,泄愤一样,嘴里囔囔着可恶的江湖骗子,下次看到江湖骗子就鲨鲨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