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一试
白日里桑甜儿的话犹言在耳:荒山行路,少不了坎坷。找个伴,两人磕磕绊绊,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小夭凝神细思。她此前之所以极力压制自己对相柳的感情,无非是因为二人立场相对,阻力重重,携手即是走上不归路。为了避免一切结束,她避免了一切开始。
可她不曾想过,相比于结局,或许过程更显珍贵。再者谋事在人,一切也许并非定局。
如今正当太平无为之世。高辛与轩辕旗鼓相当,俊帝与颛顼又有师徒之谊,兼之小夭高辛王姬与黄帝外孙女的身份,纵是颛顼有再大野心,也需顾虑一二,那么交战是后话了。
而神农义军共工驻扎在清水镇,此地与高辛接壤。由于共工与轩辕的敌对关系,俊帝乐见其相斗,大约暗中对共工是有帮助的。此期间,从大的层面讲,也算是相安无事。既然交战是后话,这一稳定局面大概可以维持下去。
即便终有一战,共同度过一段平稳的岁月,未尝不可。也许终将结束,可也好过无谓的等待。
她曾在玉山等了母亲七十年,却什么也没等到。她记得相柳用了防风邶的身份,为他照顾家中老母,四年后她含笑而终。四年实在算不上长,但一同走过,所以无憾。
那她……是否也可一试?
她想到了自己还是玟小六时,曾说“要贪图眼前的短暂欢乐,只有那才是真实存在的”。那时候的她,尚且有着蓬勃的生命力,虽有小病小灾,但仍然享受当下的生活。如今的她,却像是一潭死水。但当那个大胆的想法出现时,死水似乎泛起了涟漪,里面蕴藏着满满的生机。她好像又找回了那时的自己,意识到她已偏航太久。
诚然,小夭更倾向于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倾向于可以长久陪伴自己的人。她失去的太多,所以无力再承受失去。惶惶不安了太久,所以无力再深陷泥潭。正因如此,她才心系于璟。可现在恍然惊觉,从他二人定情后,她似乎失去了一种生力,总是在被动的等待,总是想依附着他。如果说从前的她是逆风而生的劲草,如今的她便是温室里的菟丝花,一摧即折。是时候作出改变了,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一份再难自控的感情,那像是一堆枯柴见了火,熊熊地烧起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既如此,何妨一试。
当然,谨慎起见,小夭并不会立刻做出选择。如今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却尚且不明相柳对她的感情。她感觉到他是有意的,可他从不直言表露。或许他游戏红尘,并不把男女之情放在心上?或许她之于他,更像是一个玩伴,一个知己?或许是二人立场之别,不愿让自己两难?不不不,相柳怎么会这么为自己着想。如果他考虑的是立场的话,顶多是不愿让自己绊住他,横生枝节。但即便如此,他也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不至于是这样……苦思无果。
她心里盘算着,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先试探试探,有个底,再徐徐图之。
次日。
小夭起时,已是晌午,略洗漱一番出了门。
院里,相柳正在处理文书。阳光透过叶隙,在他的脸上洒下碎金点点,给人一种暖融融的错觉。
“当日.你阻我成婚,不单是为了让颛顼和四世家结怨吧?”小夭单刀直入。
她想要一个解释,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为什么必须是那一天,这分明会让自己名声尽毁。
“涂山璟以粮草钱为交换,雇我阻婚。 ”相柳回答。
小夭震惊不已。不过这不是她现在想思考的问题。
她不甘心地问:“璟可有规定日期?”
“不曾。”淡漠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
小夭死死地盯住他。相柳坦然地迎上。
还是不愿意说吗,到底是不在乎,还是在隐藏什么?小夭收回了眼神。
“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我该回去了。你……接下来会去哪里?”
相柳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我以为,你会急不可耐地去找涂山璟。问我行踪,什么用意?”
小夭抿住双唇,缄默。
冷笑的声音。
相柳唤来白羽金冠雕,转眼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