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温展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无法长时间保持安静的宿舍，永远不会灭掉的走廊灯和舍友凌晨起床窸窸窣窣的动静，这一切都对温展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她心里装着事本来就烦躁上火，加上自己也不注意，感冒发烧一口气找上来打的她措手不及。

第二天她没精打采的赶来上课，眉眼间的怨气能吓退一百个道士。正在她顶着蜡黄的脸和无神的眼，抱着下一秒就赴死的心态上课时。班任突然造访，把站在后面的温展提溜走。

乔老师与温展截然相反，穿着休闲西装精神抖擞地站在她面前。温展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班任荣光焕发的脸。

乔思敏年纪不大，但是人很板正，留着中分黑长直且从来没有换过发型。琥珀色的眼镜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年龄感但也确实让人感觉靠谱不少。

温展连连感叹，原来热爱真的可抵岁月漫长。她是真的能从面相中感觉出乔思敏对于教师行业的热爱。

班任推推眼镜，明媚的眼神闪了温展一下。温展低头，把下巴藏进乱蓬蓬的头发里。

“那个，你的事。副校长已经交代过了，今天，就今天吧，今天晚上你就去……去郑老师班里。”

温展一愣。

“对，今天晚上放学，我跟宿管科打招呼。你晚回一会，把书桌都摆好直接拉到五班。明早你就跟着他们上课。”

温展属实是没想到原来一顿饭的速度能这么快。她眨巴眨巴眼睛，连忙说好然后赶回班里。

从秦友柏身旁进来的时候，温展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了两秒。

温展没有理会，两步坐到位置上。下课铃一响，她便开始收拾东西。

在文科班呆的时间也不长，感情也没那么深厚，但默默收拾东西时，温展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她不是舍不得，她只是不喜欢离别。就好像她在一个环境里刚刚熟悉，刚刚寻觅到一个隐蔽的小角落安放自己就要马上撤离重新去到未知的地方。

她看向手里的小型水果刀，然后拍拍秦友柏。

温展把水果刀放在秦友柏的手心，脑海里全是他俩自习课防着值班老师切橙子剥柚子的画面。

“我要走了，刀就留给你了。以后切完水果记得洗。”温展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秦友柏看着手里那把小刀，“哥们，我要是没记错，这是我的刀吧。”

“别管。”温展扭头看着窗外，只给秦友柏留下一个后脑勺。“以后我们好吃懒做无恶不作的生活就要完结了。”

秦友柏:“……”

然后他下一秒提起座位旁边的水壶，拿过温展的水杯拧开倒了进去。

“诺。”秦友柏把水杯推过去，“多喝热水，少犯病。”

温展立刻回头翻了个白眼。

温展难得屁股着陆，坐在凳子上就一刻也不想起。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理科班的课程进度，焦虑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秦友柏转头还想跟她说些什么，但他最后只淡淡了问了一句:“去到哪班了？”

“郑老师的班。具体，不太清楚是哪班。”温展老实回答。

秦友柏抿了抿嘴唇，“二班。普通班。”

然后温展在一瞬间联想到刚分班时在电话亭哭喊的那个女生。她原话怎么说来着？她只能在二班腐烂了？

漂亮。

温展立刻沉默。

秦友柏适时出来补刀，“只有创新班去平行班，没有创新班再去创新班的情况。而且……”

“郑老师跟乔思敏好像挺不对付的……他不是第一次迁怒于学生了……”

温展屏住呼吸，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班主任的。”

秦友柏叹了口气，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学生能找关系进好班好学校，那老师当然也可以。他这种自命清高眼高手低的人如果没有背景，怕是连学校的大门都进不去。”

温展曾经听说过本校老师互相排挤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祸临己身。

虽然她很早就知道值班老师会更倾向于去自己看不顺眼的同事班里找麻烦，但真正面临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在乔思敏这里半点好处挨不到不仅处处挨怼还要因为她被别的老师排挤。

温展寻思她一个穷苦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找她的事。

秦友柏的声音伴着上课铃声响起，“就我个人经验来说，老师的精神压力都蛮大的。再加上他们基本上都毕业于名校，难免心存傲气。尤其是去过北上广深上学的，大部分都不愿意回来却留不到那里不得不回来。”

“他们心里对于自己的定位远不在这个小学校里，但大环境的竞争过于激烈他们又真的没办法出去。压抑的情绪在心里憋久了，人也就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