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黑沉沉的夜，没有一丝星光。

土炕上，五岁的胖丫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小小的人，也会失眠？

“小妹，怎么还不睡？”十二岁的徐招娣打了个哈欠，慢慢起身。

眼下这间土坯房坐南朝北，冬冷夏热罢了，更糟糕的是土胚房西边不远处便是旱厕。

风一吹，难闻的气味便悠悠飘到屋子里来。

农村里影壁旁的南屋通常拿来充作杂物房堆放农具，徐家的却拿来住人。

南屋没有通电，徐招娣从枕头下摸出手电筒，往妹妹的方向照了照。

“要掉地上了，快里边来。”

胖丫扭着小身子滚了两圈，滚到徐招娣身边搂住她脖子撒娇，“大姐，你明天能不能不去上学啊？”

小姑娘声音软糯又甜美，任谁听了都不忍心拒绝她。

徐招娣却不为所动，“小小年纪不学好，都敢撺掇你大姐我逃学了。是不是奶奶分给你和四丫的活太多，干不完？留着，等大姐放学替你们干。”

四丫五丫是双胞胎，刚满五岁。

别看俩人年纪小，却跟大人一样每天要劳作，喂鸡喂鸭割猪草拾柴火都是小姐妹俩的活。

徐招娣很心疼，却无力改变现状，只能一早一晚帮着干。这么多年，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不是，我不是想偷懒。”胖丫急忙摇头，“大姐，我就是想让你明天在家里守着我。”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徐招娣敲敲妹妹额头，“大姐马上要考试了，不能请假。乖啊，等放了暑假，姐姐带你们几个去抓知了，砍柳条。卖了钱给你买糖吃，买花带。”

别人妹妹有的，她徐招娣的妹妹也要有。

知了皮可以卖给镇上药店，柳条可以卖给供销社。四丫五丫再过一年也要上小学了，不知道奶奶是否给她们出学费。

她必须提前做准备。

“明天有坏人要把我抓走，大姐你要留下来保护我。”胖丫抓住大姐的胳膊来回摇晃，巴掌大的脸蛋上全是恐惧。

屋子里没有灯，今晚也没有月亮，徐招娣看不清楚妹妹的表情。只以为她又跟往常一样做了乱七八糟的梦。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有时候不能分清梦境和现实。

“又做什么梦了？大姐不是跟你说过，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世上没有妖怪，也没有鬼。”徐招娣安抚的拍拍妹妹的小肚子。

她不能逃学，必须努力读书，将来才能考上大学。有份好工作，才能让妈妈和几个妹妹过上好日子。

“大丫，胖丫，你俩不睡觉，不乖。”几个孩子的妈妈叶真真也醒了过来。她瞪大眼睛表情无措的看着俩闺女，模样无辜又可爱。

胖丫精神一震，转身期待的看着她妈，“妈，明天我跟着你下地好不好？”她妈妈虽然智力有问题，但好歹是大人。

有妈妈在，坏人一定抢不走她。

叶真真毫不犹豫的拒绝，“在家，凉快。地里，你要晕倒。”

“你个小屁孩，谁会抓你啊？你会给人家洗衣裳还是做饭？”同样被吵醒的还有老二徐来娣，她讽刺的瞧着胖丫，“你是个女娃，扔大街上都没人要。”

说到后边，二丫语气酸溜溜的。是啊，她们姐妹几个都是女娃，谁稀罕女娃呢。

不然她们大房一家子也不会被赶出来住南屋。

大丫拧眉，“二妹，不许这般说小妹。女孩怎么了？好好读书，将来一样有前途。”现在可是男女平等的时代。

爷爷奶奶可以看不起她们，但她们却不可以自轻自贱。

三丫也醒了，不过没说话，她性子向来安静，轻易不张口。此时听了大姐的话默默点头。

“好了，都赶紧睡觉。二丫明天你上学要再迟到，看我不打你屁股。”大丫最后说道。

她困得实在撑不住了，明天还要早早起来给菜园子浇地。不过睡过去之前她还迷迷糊糊想着，改天得找二丫班主任问问，看她最近是不是上课又开小差。

上次期中考试数学差点儿没及格，气死她了。

“睡觉，睡觉。”二丫翻了个身，也闭上了眼睛。

三丫看小妹依旧愁眉苦脸，不放心的摸了摸她额头，“等周日让大姐带你和四丫去镇上卫生所看看。”

前两天四丫五丫姐妹俩上山割猪草，不小心滚了下来。

当时检查后并没有找到伤口。三丫却有几分担心，万一五妹摔坏的是脑子呢。

胖丫嘟嘴，她才没摔坏脑子呢。

是真的有坏人要抓她，她都梦到了。

~~~

简单吃过早饭，徐家人便该干嘛干嘛去了。

叶真真和二房三房的大人去地里干活，大丫给菜园子浇过水之后带着家里孩子们去上学。

苗翠花吩咐四丫五丫姐妹俩今天把后院那堆马齿苋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