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这样很好。
真的,她是这么想的。
从前他怀疑过她一次,这回又帮她一次,两个人算是扯平了。
那次被他丢进河里的事,她一直没说,但是也没忘,那不是她宽宏大量,而是对于他哥哥的事,她一直心怀愧疚,严青是因为她说要吃鱼,才半夜出去下水的,当然溺水属于天灾,人为不可控的,可是说不后悔、不自责,那是假的。
当然,他还不知道。
或许就因为这一点,她偶尔在他面前,表现得有些怯弱,也常常慷慨赋予一些关心,担起长辈的责任。
真矛盾啊。
绿腰骑在马上,缓缓得走,大腿骨被硌得生硬地疼,或许是最近有些操劳过度,她发觉自己瘦了好多。
低头一看,马也瘦了好多。
给人好好做饭,却把马给忘了。
这个嫂子当的,比妻子还累。
她趴下身,伏在马背上,侧脸被马冷硬的鬃毛来回刮擦,有些针尖样的刺痛。
三年,他要她为他的兄长守孝三年,三年后呢,倘若他娶妻生子,她被逐出家门,届时又当如何?
她想起上次姐姐来,跟她说的那些话,什么为了娶妻,小叔卖掉寡嫂,什么为了立业,大伯闹着分家……全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腌臜事,那时她还嘴硬,轻视她姐的势利和多虑,现在看来,这种忧患确实不是胡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再不未雨绸缪,这种苦役迟早也会轮到她。
绿腰轻轻抚摸着马的耳朵,低声喃喃:再过上几年,不知我还养不养得起你。
见那两个人走远,她才牵起缰绳,背道而驰,一路朝荒野深处跑去。
胡天海地地跑了一趟,直到看见不远处蓝莹莹的湖水,她才意识到,已经太远了。
回头一看,果然,自己家小屋的烟囱,被远远地扔在后面,孤零零的,像一只没人要的筷子,因为只有一根,捞不到饭,所以饥饿极了。
往深处去。
西北地形多样,大漠、戈壁、沼泽、盐湖,看着是坦途,实则处处陷阱,不熟悉当地水文的话,所过之处,危机四伏,左脚有命右脚丢,绝非戏言。
夏天苔原上的冰层融化为沼泽,若没有人带路,很容易陷进去。
她识相地绕道而过。
这时她心里想:果然,春天是最坏的季节,危机四伏,什么都能发芽,什么都能发生,夏天,夏天也要注意,虽然她说不出来夏天的坏处,不过往深了想,肯定也是有的。
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她筋疲力尽地牵着马回到家。
累是累,不过在马上,满腔积郁也随之一扫而空,而且,她几乎没怎么纠结,就生出重来的力量,决定要自立门户,以保将来,即使被赶出严家,也有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她裹紧被子,倦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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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严霁楼考完试从镇上回家,差点以为认错门。
这是第一次发现锅灶蒙尘。
按理说,他从小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应该早就习惯了,可是享受了几个月的热饭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他忽然对这种冰凉感到陌生。
“嫂嫂。”对着室内呼唤。
没有人。
奇怪。
在灶房翻了橱柜,连口剩饭都未曾有,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开火的样子,案板底下的米缸倒是丰盈,窖里的洋芋,堆天阆地,全都长了紫芽,一个个张牙舞爪,攻城掠地。
还有院子,到处都是鸟粪,蜘蛛随意织线拉网,墙根底下杂草蔓生,门前平白多了几个蚂蚁窝,一群蚁兵正搬运草粒子。
看吧,连蚂蚁都没得吃。
他去到寡嫂住的那间卧房,除了那一次紧急情况,给她处理鱼刺,他其余时间从未进去过里面。
掀开帘子,各种颜色哗然而至,和上次截然不同,里面弄得竟像是个盘丝洞。
五彩丝线悬挂在架子上,铺得密密麻麻,连房梁都快看不见了,仰头看上去,像是在下雨,几乎听得见沙沙的春雨,让他疑心这是蚕做的梦。
同时,又从地底,升起那一种幽微的香气,并不是甜香,而是微微发苦,有着木头的纹理,闻着有种肃穆,像是佛殿里焚香经年,木鱼浸染的那种味道。
这种奇特的视觉和嗅觉交织,令他几乎有瞬间的谵妄,他察觉不妥,很快就要退出来。
这时已是弦月在天,寡嫂还未归来。
马棚里大小马都不在,看得出她是出了远门,也不知道一时半会儿能否回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该如此。
难道她从前面对兄长,也是这样荒疏吗?
久等不至,他起身将院子内外全部打扫一遍,又稍微烧了点粥果腹,大约是太久不近庖厨,手艺十分生疏,连那粥也烧糊了,草草吃过,便一面就着月光翻书,一面坐在桌前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