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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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江绒雪都未睡着,她脑海中不断闪过母亲被鞭打,以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暴.乱,平息,民怨,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谋划呢?
月如玉盘,东宫前的湖中亭却也亮着一盏明灯。
江绒雪踏出了寝殿,尽管外面十分寒冷,可正是这种寒冷却让她觉得一丝清醒,她一路朝着湖前行,身后乌黑长发未拢,一直披散到腰际,她肌肤如玉,在月下亭亭玉立。
八角亭内,刚提裙走上几阶台阶,却蓦然止住脚步。
眼前,那人的身影更显清隽。
目光相触,江绒雪停顿一瞬,然后几步走了上来,太子倒也未出声阻她。
石桌上温着几瓶酒,庭外梅花初绽,他一袭白衣金丝绣面,更增几分清贵。
坐下,江绒雪拿起酒壶,朝着空酒杯中徐徐斟酒。
“殿下今日要见的故人,是那位付大人么?”
没想她会这般直接,太子置下酒杯,在石桌上发出清脆冷声,庭外已下落雪。
太子甚至像夸奖,“也不笨。”
江绒雪蹙了蹙眉,端坐着,她道:“殿下与付大人的关系好么?”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太子竟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他与你一样。”
他只看着湖景,以及那轮印在水面上的弯月,呼出的气形成白雾,他面色依旧,“救过我。”
不知何时,太子不再以‘孤’自称。
“来东宫前的那个女子,你应当瞧见她了。”太子忽然转首,看着她,“她是付长忠的妻子。”
他的神色相当自然,既无悲哀,亦无欢喜。就好似在看囚车自焚之时,是那么的漠然。
他好似神明,凌驾于众生之上,又不施舍一分怜悯。
是诉说,亦是警告。
从始至终,太子对待江绒雪的态度就是如此,他说他不记得救命之恩,他说他冷血无情,将人拒于千里外。
江绒雪神色倏然降低温度,她抿起唇,心有所感,太子是拿此事警告她,即便姐姐如付长忠一般救过太子,但他如今却能毫无波澜的看着眼前救命之人焚烧于囚笼,冤屈于死刑。
更何况她呢?
她忽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带她看这么一场戏,是在回答她,告知她,她不该心存侥幸,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如今不会为了一份恩情去救付长忠,更不会去救她江氏一族。
可是,他真的无动于衷么?
江绒雪却是喝了一口酒,她被呛得眼睛发红,却抬起眼看着他,其中之情令人心悸。
“殿下,你知道今日我瞧着我母亲是个怎样的心情么?”
“为人子女,看见母亲被鞭打受辱,我那一刻心里杀人的心都有了。”
太子眸光微动,却未言语。
江绒雪对他凄然一笑,“可是我却没有杀人的手段。”
她站起身弯腰靠近他,虽只饮了一口酒,可她面上已有红润,她的气息侵扰闯入,气息炙人。
“殿下,我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在如今的世道能做些什么呢?”江绒雪的身姿挡住夜湖之景,“无非是依附于男人,安身立命。”
“即使我想找出父亲被冤屈的真相,也无路可走。”
她不能出面,甚至为了家族,她要在此以姐姐的身份,恬不知耻的求得一份生路。
她眼中有烛光烧灼的弧度。
“所以我知道就算我冲上去,不过是螳臂当车之举。”
“一时激愤,万事成灰。”
“我不上前,可我心中仍旧怒,仍旧恨。”
江绒雪忽然触上他的手,对上那双几分醉意的眸,太子任用她将他的手举起,置在胸口处。唤他,“殿下。”
太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却在眼底深处,显露一丝意外。
尽管她如此胆大妄为,身侧的任统领都瞪大了眼,却不敢轻易上前,而太子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没有训斥她。
江绒雪确实是喝醉了,可她却又好像特别清醒,灼烧的酒意将她的脸染成一片艳红,可她每一句话,却又那么发自肺腑。
那张明艳的脸扬起,其中是惊心动魄的光辉。
“难道,你不曾恨?”
*
清晨的光辉洒向皇宫,今日侯在东宫门前的臣子比往日更多。
天色初晓时,太子已经穿戴齐整,早早来到宣德大殿门前,今日的早朝群臣僵立,众人比任何一次都要令人心慌。
惟有岳静林许久未见陆平旗,吹胡子瞪眼了好一会。
“岳太傅,许久不见。”陆平旗凑到他身边,“老夫如今回了京都,见着您老人家很是喜悦呢!”
“老人家折煞我了,老夫确实能称得上是你长辈,不然你叫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