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受辱小人得利,所以臣女恳求您,还我江家清白!”
她的声音在大殿余音不断,就如同她所说,若非被逼到走投无路,她断然不会挟恩图报。
少女的背脊微微下俯,湿漉漉的发丝从她肩前垂下,一滴一滴的落下水珠,摸入地面毡毯。
过了许久,眼前之人都未出声,江绒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听见上位一声轻笑,那笑中暗含一丝不可细究的贬斥。
“笑话。”
一句话,足以让她的心坠入深渊。
太子的声音甚至很温和,“孤肯见你,是因你手持玉佩,今夜见你者都是孤亲信之人,又何谈谋私。”
“江家之案已至今日,为你江氏谋不平,于孤来说又有多少好处。”
“孤身为储君,两国邦交,以百姓安乐及其中利害揣摩,若只为你江氏一族,才是德不配位。”
字字句句,冷血无情,连任平生听了都觉心里寒凉,更何况是一个即将要家破人亡的小姑娘,殿下对付江家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跪在地上的姑娘双肩颤抖,她身子骨单薄,此刻更显无辜可怜。
可太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他面色如故,瞳色温温,支倚下颚,那张恍若神明的脸极具迷惑性。
他垂目开口,“还有。”
“江吟夏。”他忽然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了几分危险的探究,“你为何不敢抬头看孤?”
江绒雪脑中一片嗡鸣,她从未有此刻这么狼狈,好似整个人站在悬崖边,被逼的无处可逃,那一股勇气被刺破,露出她怯懦,慌乱的本性。
可她此刻绝不能露怯,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
她抓紧膝上衣裙,缓缓的抬起了头。
眸光接触,江绒雪一时凝住了神色,接着面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那张脸在江绒雪的脑中如碎落的画卷拼凑般明晰起来。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眼前人已经从意气少年变成一国太子,他不再玩世不恭,不再潇洒恶劣,他衣着贵气,玉树临风,从上自下是不怒自威的压迫。
而旁人瞧她不禁看的失了神,哪怕见过很多次,依旧为江家大小姐的容颜所惊艳。
她肌肤冷白赛雪,五官如瓷器般精致柔美,可此刻她瞳光轻颤潋滟,眼眶下红雾笼罩,眼眸暗含惊心动魄的碎光。
她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那一眼很奇怪,好似有万般起伏藏在眸中的碧波里,叫人心中不适。
太子一霎凝滞神色,片刻才游离开视线,俊美无暇的侧脸被窗外冷月渡上一层柔光,鼻骨高挺,眼深唇薄。
“我不信你是忘恩负义之人。”
江绒雪已经忘了尊卑之分,她喉间哽咽,眼眶酸涩,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落下一滴泪。
三年前,姐姐曾因犯错而要受家法,是少年一人扛下,在祠堂前生生受了二十鞭,若真如他所说他是那般利己者,当初才不会不管姐姐的死活。
任平生心中突突的跳了两下,这大小姐说的话,还真是……
殿外冷雪簌簌的下,太子从椅上站起了身,他身姿颀长,面上并无一丝动容,起身欲离。
“信不信由你。”
宫人分至两侧,此刻夜深,太子已无多余耐心。
任平生看着女子逐渐失去神光的面色,她像一支快速枯萎的花朵,虽是必要,可殿下如此恐吓她,却叫他心下生了几分不忍。
他便走上前跟太子道:“这夜已深,又是这般雪天里,更何况江府已被查抄,属下该送江姑娘去哪儿呢?”
太子停下脚步,沉吟良久,似乎念及那救命之恩,出声。
“今夜可以留在东宫。”
宫门已开,风雪从外灌入,侍从将大氅披在他身后,便要离开,他不曾再有其他反应,态度冷漠至极,可未行两步,便觉有有一道力气轻轻的牵绊住了他。
停下脚步,太子垂目,眼前女子靠的很近,一股馨香自下而上,她睫羽如蝴蝶颤翅,冰冷的手指一侧甚至贴近了他的小臂,明明那般胆怯,却又勇气可嘉。
江绒雪扯住了他的衣袖,她已经用尽了任何手段,此刻更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哪怕这浮木,显得她是这么的肮脏卑劣。
她眼眶愈红,“殿下,难道……你想要一罪臣之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