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旧事（十）

姑获鸟妖借助生魂化形，化成人形的模样自然是蒲秋怡的模样。

江槿忽然想起，似乎从鸟妖化形开始，卫显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这边。

他是担心事迹败露，还是另有原因…

“那不是它本来的模样，而是吸收了人的魂魄。”

卫显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惊色，最后淡淡道：“多谢。”

江槿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这种关头，他既没有担心赵思瑶的生死，也没有关心赵太师的情况，第一句话就是来问蒲秋怡的事。

按理说，他现在多拍赵太师的马屁，等到出去之后，正是表忠心的好机会。

赵太师从里面跑出来，想抓住江槿的手，被她躲了过去。

他执着地要来抓她，钟离先一步拽开他的手：“有什么话非要拉着手说？”

赵太师脸色苍白，干瘪的脸上挤出一点似笑似哭地表情：“女侠，少侠…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儿…”

“我就这一个女儿…”他说着说着，胸口剧烈起伏着，“求您行行好…”

江槿没回应他，但还是进了屋。

赵思瑶仍躺在床上，但脸上全然没了血色，唇色灰白，身体较白日更加干瘦，只存有一丝气息。

“少侠，我儿…我儿还有救么？”赵太师在一旁哭天抢地，钟离听得烦躁，直接施了个禁言术。

江槿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若是不推人进去，她还不会损耗这么大。”江槿刻意咬重“推人”二字，每每想起，仍觉得心中不满。

赵太师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被侍卫扶着，又扒住江槿的腿，无论旁人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眼中哀求，金贵的衣袖滚了尘，没有半分之前的威严豪横。

民间传言倒是不假，赵太师虽然人品不行，但对女儿确实爱护，方才明明有出去的机会，他也不肯抛下女儿。

可怜赵思瑶，平白种了妖蛊，好好的女子成了如今模样。

江槿起身拿过纸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侍卫：“她亏损太多，须用大补之药，也许还能活几年，但醒转过来，只怕腿是不能走了。”

余下的日子，就算醒过来，也只能靠旁人服侍，对赵思瑶这种千金小姐来说，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

赵太师闻言再也承受不住，嘴角抽了抽，脸色灰败，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唯一的女儿竟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不仅时日无多，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再不能行走自如，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抽着抽着，径直翻了个白眼，嘴角歪斜，流出口涎，竟隐隐有中风的征兆。

江槿叹口气，塞了个细棍在他嘴里，又在里面找出一包太医落下的银针，让侍卫把他在地上放平，对着穴位扎进去，勉强吊着他的气。

她的动作虽然生疏，但落下的穴位正确。

钟离静静观望，先前以为她的话都是胡掐，现在看来，是真懂几分治病救人。地府的待遇这么好，不止教他们捉鬼，还教他们医术？

抑或说…她生前便会这些。

“江姑娘，请问外面现在是何状况？”卫显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他虽然看不见从鸟妖身上冒出的黑雾，但外面天色忽然变亮，江槿也一直皱着眉头，想来外面的危险并未解决。

屋内一切照常是因为江槿在这里，顶上的捆魂链坐镇，此地才没有化为魇障中的一部分。

“外面有只厉鬼作祟，卫大人，烦请你暂且在此照看，我去应付，待我出去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开门，就算是我敲门也不行。”

卫显恭敬行了一礼：“二位小心。”

江槿从外面关上了门，她的结界可以制止外面的人进去，但却无法阻止里面的人主动开门。

若还有人非要找死，她也拦不住。

外面的世界亮如白昼，可实际上才子时不到。

江槿打量着这片魇障，厉鬼化出魇障，藏身其中，就算不主动攻击，里面的幻象也会不停找上门来，消耗障中人的灵气。

“那厉鬼估计还没恢复，你…”江槿话刚说一半，手臂的伤口疼得她倒嘶一口冷气。

钟离松了手，没有起伏地‘啊’了一声：“还以为你修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不会痛。”

江槿满头问号，这人突然又哪根筋不对。

她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其实只是看着吓人，痛感并不强烈。

她从陆判官给的锦囊里掏出一颗丹药咽了下去，突然表情惊讶，指着前面：“看！”

钟离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嘴里忽然被人塞了一颗药丸，还捂着嘴直到他咽下去才松了手。

感受到钟离质问的目光，江槿又吃了颗糖丸，把瓶子递到他面前：“吃么？”

钟离想也不想就把东西推回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