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福（四）

张仟才含笑不语，似乎有意卖个关子。

他原先骨相就极为俊朗，只不过大痦子和一目白翳太过显眼，再加上蜡黄的皮肤，叫人只顾着注意皮相了。

阿堵用了家传的金疮药与他去了大痦子，又用奇药夜明砂治好了眼睛，那湿热内蕴所致的面目浮肿蜡黄日夜服药之后完全褪去，如今脱胎换骨，早已不同往日。

恩公还非要给他傅粉涂朱，说今日这出戏，需要倾国倾城些，要不是阿泥拦着说够了够了再画变女人了，以恩公的易容手段，只怕男人见了也要爱上他张仟才了。

吴老爷咳了一声，压抑住心底的喜悦。原以为春灿宴一事整个吴府名声扫地，没想到紧接着他靠着凌汛升官，新科探花郎竟上门求亲，真是神仙保佑。

吴老爷道：“不知探花郎今日来府上，想要向哪位小姐提亲？”

“今日来府上，是向——怎么大小姐不在呢？”

众人皆面露惊讶，意思是想向大小姐提亲？大夫人赶紧叫小丫鬟去传大姐。

大姐自从刘举人和念婵的丑闻发生后，便一贯深居不出，原先本就是鲜少言语，现在更加的沉默寡言了。加上大夫人原先就不关心她，如今在府中，她几乎已是个透明人了。

故当丫鬟一脸喜色地喊她过去、说探花郎求娶的时候，她面露诧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探花郎？怎能看得上我？”

“大小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吴念婉一脸疑惑地来到堂前，低着头瞥了一眼张仟才更是疑惑万分。这人生得英俊，却全然陌生，怕不是又来寻她开心的吧？

她想到了与刘举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姻缘。

张仟才见吴念婉到场，这才行了一个大礼，道：“小生今日承蒙皇上恩典被点为探花郎，人逢喜事，锦上添花，愿与贵府共享。小生在此正式向贵府提亲——求娶大小姐。”

念婉一脸怔愣，探花郎一字一言确实点名了要娶她。

在地上的念婵也不愿相信，她瞪圆了眼睛，目眦都要被她睁裂开来。

“不可能！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念婵虽从前一直和念婉玩，但是她心里一贯是瞧不起念婉懦弱善良的，只不过是把念婉当做好利用的工具罢了。

欺负她的善良，利用她的信任，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用同样的手法下手想要害人。

如果说她是输给念妙，甚至念姚、念娇，她都认了，毕竟念姚长的随一副狐媚子样的周姨娘，身量虽小，容颜已经日渐越发出众了。而念娇，念婵恨恨地想，每每在她身上使计都差了关键的一截，这小傻子莫非真的有老天庇佑？

但是她竟然输给的是念婉，那个软弱无能的大姐念婉，凭什么，凭什么！

“你不能娶她！”念婵似乎想到了什么，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又露出了希望，恶毒地笑了起来，大声对着张仟才说。

“她早就丢了贞洁！已是不洁之身了！”

念婵不顾害臊的话让诸位小姐都掩面。

丫鬟们都纷纷交头接耳，这明明说的不是她自己么？这二小姐竟是被禁足地丢了神志了，连做丑事的是谁都分不清了。

大夫人眼神中露出极大的嫌弃，她已准备接下来将念婵送到庄子上去锁着了，不过还尚未问过老爷，毕竟吴府过往从未有打发小姐去庄子的前例，之前也不过拿这吓唬周姨娘罢了。

“那日在寺庙中，我给她下了□□，一个丑书生与她共处一室，他俩必然发生了那种事！不过是我恰好没捉住他们罢了！”

此语一出，如炸惊雷，除了早就知道原委的张仟才，所有人都如同滚开了水般响动。

念婉不敢置信抬起头望向念婵，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她喃喃开口：“二妹妹，你……原来是你……为什么？”

念妙眉头紧蹙，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嫌弃，那日听念娇说二姐不清白她还将信将疑，没想到二姐为了阻碍大姐婚事，竟全说了出来。

她望了一眼大夫人，大夫人眼中答案凛然，这丑闻丑上加丑，姐妹相残还用上如此下作的手段，念婵是休想再府中待下一日了。

念姚则是目瞪口呆，她一贯直肠子，今日这弯弯绕绕早已让她不多的脑容量耗尽了。

“你！”金夫人一向心直口快，上去就给了念婵一个巴掌。

当初在桃林，她还当二丫头揪住事情不放是为了大丫头出头，没想到心思竟如此恶毒！

二丫头此番发言，竟还想坏了大丫头好不容易再有的婚事，唉，估计这探花郎要后悔了。

念婵毫不在意，抹了抹嘴角，只冲着张仟才道：“张探花，大姐竟舍身子给了那种丑书生，说出去岂不是掉了你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