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福（三）

，你还在这儿揣测她，真是狼心狗肺。”

“她自己看不住未婚夫，怎能怪我？刘郎只要我！”

念婵神思敏感，被关得胡言乱语，嬷嬷一听有点蹊跷，当下就将她的言语当做八卦传了出去——二小姐好像不是被强迫的，她有意勾引！

就在念婵一日有一日地盼着刘举人高中的时候，满京城乱跑的流浪儿突然开始走街串巷地喊叫：“放榜了！春闱放榜了！——”

念婵的院子离街巷颇近，因此那流浪儿声嘶力竭的喊叫也传入了她的耳朵。

“春闱，春闱放榜了？”

念婵呆呆地坐在那面已落满灰尘的铜镜面前，梳着毫无光泽的头发的手停在空中，她急急地起身，推开窗户，仔细地听着一墙之隔外的大街上路人的叫嚷，连心爱的梳子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也顾不上。

接着她喜不自禁，拍着院子的大门，叫道：“放我出去，刘郎马上就要上门了。”

街巷上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还有更加嘈杂的趋势。

念婵把耳朵贴在墙根上焦急地听着。

“哎呀，你们看到了吗？新科探花郎往这边过来了！”

“这边？朝着吴府来的？莫非是吴府公子高中？”

“吴府的公子还在考乡试呢，小姐倒是正在妙龄。只怕是探花郎要去吴府提亲呢，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念婵听这墙外行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又惊又喜，她摸索着自己的脸庞，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刘郎，刘郎高中探花了！他没有辜负诺言，他上门来提亲了！

我，我得梳妆打扮一下，念婵想着，梳子，梳子呢？

她从地上捡起断成两半的梳子，狠命往头上梳了几下，枯草般的头发被她大把地梳落，但她丝毫不在意，又急忙地在桌上摸索着，不知在寻什么，寻了半天也寻不着，她一发狠，把梳妆桌上杂乱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

她亡母留给她的镶了琉璃面的铜镜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倒映出无数个枯槁癫狂的念婵。

念婵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那张被抿得近乎露出纸片底色的口脂，她嫌弃口脂抿着慢，一把捏起直往嘴上抹，丝毫不顾抹得唇边一圈猩红杂乱如野兽。

“李嬷嬷，李嬷嬷，快开门呐！”梳妆打扮毕了，念婵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垂着门，垂得久未打扫的门像下雨一样簌簌落下灰尘，铺了念婵一头一身。

“又在发什么癫啊？”照顾念婵的李嬷嬷刚偷懒出去吃了小吃，剔着牙慢悠悠地过来。

“开门！给我开门！不开门等会刘郎有你好看！”念婵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呦呦呦，今天发的癫还特别大呢！有病了不起还。”好吃懒做又胆小怕事的李嬷嬷见念婵今日与平时不同，怕担上什么事，嘴上骂着疯子，但还是给念婵开了门。

刘郎，刘郎我来了，你信守承诺，我也绝不让你多等一刻钟。

念婵刚等李嬷嬷落下了锁，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原先上好料子的衣服都被李嬷嬷浆洗时偷偷拿粗布衣服换了，现在念婵身上的一身，比李嬷嬷已经好不到哪去了。

因走得急，李嬷嬷又偷懒不扫落叶，念婵未走两步便踩到腐烂的枯叶狠狠跌在地上，污泥溅在她原本就不体面的粗布衣服上，显得她一身腌臜。

念婵忙拿手去掸污泥，雪白的手便也落得乌黑腌臜。

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去见刘郎？

念婵急得直跺脚，但她转念一想，刘郎高中探花了，自己不是要做一品诰命夫人么，皇上岂有不赏赐凤冠霞帔的？衣服脏了又如何，马上就能换的。

想到此，念婵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穿上了金光闪闪的凤冠霞帔，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似乎已经看见念婉念妙她们都颤抖着跪在她面前，头都不敢抬起看一品大员的夫人的模样。

诰命夫人哪有这般猴急样，该好好走才是，念婵轻笑一声，放下脚步来，拿出往日赴宴时的仪态，慢慢地往大门款款走去。

“疯子！”看着念婵一通表演的李嬷嬷啐了一口。

念婵完全没听见李嬷嬷的话，一路走到了花厅之前。

今日吴府似乎确有贵客上门，所有的丫鬟仆人都不在平时的岗位，都拥到了大门到花厅的沿路，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形容枯槁的念婵。

“看呐，是探花郎！”

“听说今年的探花郎原先是一甲第七名，因容貌俊美，被皇上亲点做了探花郎！”

“别说你没见过探花郎了，人家不是京城的，原先就没几人认识。”

“你可瞧见了吗，聘礼抬了三里地呢！不知是哪位小姐这么幸运，被探花郎看中了。”

念婵被挤在人群外围，听着奴仆的议论，内心涌过一阵阵狂喜，是我，我吴念婵就要风光大嫁圣上御点的探花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