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白纸
耿竞青回到公寓,把车钥匙随手一抛——前不久,他拿到了驾照。
人摔进沙发里,闭上眼睛,似在小憩。屋内安静,唯有呼吸声。
男生窄窄的脸纹丝不动,不知是在思索,还是放空。
几分钟后,耿竞青叫了个外卖,而后去到书房,看着那个没来得及拿上的相机。按照正常路程,从他这儿去一趟公司约莫要五十分钟,可惜中途又为了那个叫安仪的女生的事跑了一趟,于是只好爽约。
他拿出手机,梁又夏已经回复了,说好的,没关系,她找别人帮忙拍了一张。
耿竞青抓了把头发,面无表情地吃完晚饭,随后打电话给耿盈。
耿盈似乎也知道他为什么打来,叹了口气。
“姑姑。”片刻,耿竞青开口,“黄豪生为什么还没走?”他怎么还要在今天的汇报上看到这人?
“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等什么?”耿竞青面色不虞。
半晌,耿盈平和道:“我不是你爸,这些一来一往的事不是想断就断的。”
耿竞青抹了把脸:“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为来这里的每个人负责。”
“我会负责的。”耿盈笑了笑,“况且,不是还有你吗?”
“我不收拾烂摊子了,我自己的事都被耽误了。”
“什么烂摊子,是你自己要管闲事好吧,”耿盈道,“呸……我不是说你做错了,就是你的处理方式……”
耿竞青皱眉:“他污染了空气你知道吗?”
耿盈笑起来:“好吧,那你是什么事被耽误了?”
“……也没什么。”
耿竞青挂了电话。
事情要从十七号那场聚会说起。
耿竞青注意到安仪有三个原因:一,她是当时那个在电梯里出声的女生;二,此刻她被黄豪生搂着,但表情非常难看,从头到脚仿佛都是僵住的;三,她朝他看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耿竞青有一张全场最年轻游离的脸,且在这种场合下,仍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有值得相信的可能。
这不是“闲事”,因为耿竞青被恶心到了。他不能无缘无故被恶心的。
安仪看对了人。
耿竞青当场跟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黄豪生对峙,场面一度难看。
可黄豪生显然也咽不下这口气,持续骚扰恐吓她,做法油滑老练。直到今天,还堂而皇之地来到培训地点,进行所谓“点评”——直直把安仪吓得撒谎,搬出了她和耿竞青的“关系”。
耿竞青有点尴尬,但只能冷眼看着,压抑住心中的郁气。
而傍晚,安仪又打电话给他——她在小区门口看见了黄豪生的车,霎时就不敢动弹。耿竞青只好把她接到了公司,安排她去培训提供的宿舍暂住,无论如何,黄豪生不至于闹到这边。
虽然耿盈话说得很保守,但耿竞青知道,这场闹剧很快会结束。
只是……
十八岁是一个分界线。
从某一刻开始,世界将会展露不一样的那面,残酷丑恶,绝不率性天真。年轻对他在的圈子来讲不是资本,时间打磨过后,人人都被风干。
家世背景,利益冲突,人情摩擦……
耿竞青手掌一收,没有再想。
七月靠近末尾,北京还在最高温的阶段,每时每刻都沉闷厚重。这段时间,徐永君作为导演正处于最后的准备阶段,鲜少跟耿竞青联系,却在第四周汇报那天打了过来。
耿竞青还以为是《赤情下行》的事,可没想到徐永君开口一句:“那个安仪签了我爸的公司。”
他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看来耿盈最后是找了徐耀。
“那挺好。”
徐耀人品摆在那儿,面儿也摆在那儿,黄豪生不会有别的动作了。
“嗯,就跟你说一声。”徐永君道,“培训快结束了吧?到时你把人接过来。”
“知道。”
说完,耿竞青手指勾住车钥匙,准备出门。
却不知怎么,回到书房把相机包也拿上了。
他有段时间很痴迷摄影,一放假就带着相机往全世界的摄影节跑,和一大帮有名无名的摄影爱好者萍水相逢。自认绝不是自来熟的人,可莫名其妙地,还接收到很多本该秘而不宣的后期技巧,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太小了,让人蛮有教导的欲望。
那时耿竞青也才十四五岁,已经在国外过了两三年,身边只有一个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管家。
他提着相机包上楼。
这一回汇报是团体合作,表演一出大戏。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梁又夏,风格跟上次十分迥异,白衣白裤,是要扮侠女。
手上握了把道具剑,剑上还配了个剑穗。
然而梁又夏却没有看过来,似乎是没注意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