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
程绪宁看着远方的海面说道:“我怕我自己如果放下一切,跟着你回去,等生活恢复平淡,等我为你生儿育女,等我的才智因为没有发挥的余地而干涸,像一把逐渐生锈的剑再也等不来开刃的那一天。我怕等到那一天到来,我看到你便会自觉矮你一头,我怕我再也不敢随意对你撒娇任性,我怕我们之间只剩下依附与恩情。”
程绪宁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很实际,若是我从此要凭着你过日子,我以后自然也会适应和习惯这一点,所以我不仅怕这些,我还怕我将来会不由自主曲意逢迎,说话的时候都要小心看着你的表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话时完全不会想你是不是爱听。我怕我越是瑟缩,你越是会意识到我的瑟缩,我怕我们到最后……”
程绪宁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我怕到最后,我只想维持生活虚假的样子,因我无兄无父,没有任何仰仗,我只有你,若是离开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在那一天到来之时,你可能早已在漫长的岁月当中厌倦了我,也因为我的小心翼翼而感觉索然无趣,可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你会念着年少时曾与我青梅竹马,落难时曾受过我的帮助,所以你不会休妻,只是从此我们二人之间将只会剩下往日的情分。而凭你我二人的心智,在那一天到来之时,我们谁都不会将其点破,只会想着就这样吧,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
程绪宁放开了景宸的手,她站了起来向着海浪走了几步,她转过身来看着景宸,她努力想要记住他此刻俊朗无双的样子。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她在心里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她会记得在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安静的渊海海边,她与自己最心爱的男子在沙滩旁听着海浪,她与他真心道别。
虽然他看起来非常悲伤,可他看上去眉目清隽、身姿卓绝,而她像一块美玉,不管她是否言语如冰,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怀抱着对他温润的柔情。
程绪宁笑着说:“时间能不能就停在此刻?就停在你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你的时刻。我是真的爱你,可我更不想放下我自己。
景宸,我真心希望你得偿所愿,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一定会在远方永远祝福着你。”
***
回来的路上,景宸一句话都没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程绪宁牵着走回了南阁。
女孩在小院门口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早点休息吧,明日再见。”
程绪宁说完便潇洒地转手就走,可在回头的那一瞬,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落。
她走着走着便忍不住跑了起来,她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的心如同刀割一般,可她觉得自己是对的,自己没有错。
景宸从未露出这样的神情过,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用语言杀人的天分。
他这样难受,可她何尝不痛呢?她此刻觉得自己真是特别坚强,自己都想为自己拼命鼓掌。
她只想躲进被子里痛快地大哭一场。
有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那个声音在问程绪宁:这一切对她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些她对未来的恐惧,真的已经重到足以让她在两个人最爱的时刻,就必须做出分开的决定吗?
这一刻透彻心扉的痛苦真的是必要的吗?
她明明可以和他说,你去吧!你赶紧回天岳立下大功,以后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胞兄,而我就是你的正妃,你这辈子都别想纳妾,你的荣耀也好权力也罢你的所有荣光有一半是我的,你愿意吗?
她想都不用想,景宸一定愿意。
她完全可以这样啊,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要用语言化成一把把利刃,戳进她自己的心房,然后眼睁睁看着刀刃戳穿自己的背脊,再任由刀尖戳到景宸心中?
为什么要这样呢?
程绪宁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走进东阁小院,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想起在她儿时,母亲曾经抱着她坚定地对她说:“朗月以月为尊,你是母亲心中最最明亮的月亮。”
程绪宁用力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她曾在心中狠狠立誓,她要成为一个能够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她不会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哪怕是景宸也不行。
也许,心碎正是她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
程绪宁用清水洗了洗脸,洗漱之后她合衣坐在窗边看着月亮。哭过之后她已经心静如水,这份感情既然还未开始,那么现在能感受到的痛楚便是最痛了,往后也不会再比今天更痛。
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受心碎,十一岁时就已有过一次,那时她还小,还不清楚现实世界的样子,可就算那样,她不是也好好地过来了吗?这一次她也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如今她再想起家人也不会再哭了,景宸只是陪伴了她五年多,难道这份感情还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