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州
。
“入口绵甜,酒味醇厚,果真是名不虚传。”
“原来是丰乐楼的眉寿酒,我还道是骆园新出的好酒呢,惭愧惭愧。”
一位圆脸微胖的绿袍吏员站起来笑道:“我等皆在地方上任职,未曾得幸去过汴京,更无缘品尝闻名天下的丰乐楼眉寿酒。今日托顾大人的福,有此口福,下官多谢顾大人赠酒!”
诸人皆随着拱手道谢。
顾浅尘道:“今日我初到杭州,诸位同僚盛情在骆园设宴,顾某感念在怀。只是骆园席面奢华,这账由府衙出不合典制,由大家凑--”,顾浅尘说着瞅了一眼杨鼎仪,他脸上突然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局促,再看四座,皆是惊异茫然之态,“顾某于心难安,因而我刚才已经把这账结了。”
众人面面相觑,室内鸦雀无声。
杨鼎仪站起来惶恐道:“顾知州初到,岂有让顾知州会账的,下官惶恐……”
顾浅尘按着杨鼎仪肩膀道:“杨大人不必多言。”又对大家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诸位,动筷吧!”
顾浅尘按着杨鼎仪坐下来,率先给他夹了一筷西湖醋鱼。
方才那位圆脸微胖的绿袍吏员十分雀跃,他抛个话头引着几个平时爱说话玩笑的几个吏员高谈阔论,席间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喝起酒来,一个个吏员并没有跟上级客气,顾浅尘酒量尚可,但经不住二十来人轮番进攻。散席时,顾浅尘是由长留架着出门的。
知州大人的宅舍在州衙正厅后的便厅,是一处宽敞的三进院落,除了住宅厅堂外,还有池榭、假山、楼阁、亭台等,园林布局十分雅致考究。顾浅尘当夜便下榻在此。
翌日便是顾知州正式就任第一日,这日要在府衙正厅接待诸吏员拜见,还要到城内巡视,以示亲民。
知州府衙里叫得出名号的人,顾浅尘昨日便都见过,今日他早早换好公服来到正厅,命人将诸吏员的履历和历年考绩都取出,大致看了一遍,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成熟的班子,履职最短的吏员都有两年以上,最长的有近二十年,且基层吏员中,钱塘本地的居多。
看来资历最浅的原来是自己这个知州大人。
一上午,好几个吏员明显因昨夜醉酒而精神不济,顾浅尘命人泡了茶,与大家围坐一番,只略略让诸人讲了各自职责,手头有哪些要紧的事项。
司户参军谢居安是昨日那个清癯白净的少年,他坐在顾浅尘身侧,执笔认真记录着。待集会结束,谢居安便停了笔,将几张纸呈过来给顾浅尘过目,顾浅尘一看,刚才诸吏员提及的要事、自己所下的指令,均言简意赅记录在案,他满意地点点头,就着这份记录,把诸事项又安排一番。
集会完,杨鼎仪请示着顾知州出去巡街,他们四五人带了一队衙役,顾浅尘又特点了谢居安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巡街去。
此行要走访市舶司前街、盐桥大街、清河坊和南瓦,把整个杭州城最为繁盛兴荣的街道、市集均访一遍,直接把商贾交易、物价高低、商户诚信、集市秩序乃至民众对州衙的意见,都摸底一番。
杨鼎仪和几个吏员颇是尽心,对各行各业商市行情了熟于心,不论是对顾知州的应答还是与商户的交涉,皆看得出是行家里手,顾浅尘心中有了几分肯定。
在南瓦巡视完,天色渐晚,大家也乏了,便抓紧往府衙走。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杨鼎仪根本不敢提在外吃酒席的事,于是,一群身着公服的大人们行色匆匆地穿过酒肆、瓦子林立的南瓦,避开了无数巧舌如簧的揽客伙计。
走着走着,忽见前面岔路口似有人聚众,里外围了好几圈人,喧闹不已。
杨鼎仪见状,忙派了衙役过去察看。
衙役扒开人群挤进去,片刻便跑回来复命:“禀大人,是有人在当街调戏倚翠楼的沉香姑娘。”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恬不知耻。”杨鼎仪气急,胡子都翘起。
“是……林家……小公子……”,衙役支支吾吾道。
同行的几个吏员哗然,连同杨鼎仪,一起都面泛难色。
顾浅尘不解。
“林家是本地丝绸纺织巨头,他家不仅有最大的机房,还有着无数商铺,在杭州,百姓们都称林家有‘三多'',机房多,商铺多,钱多。这林家小公子是出名的纨绔,唉。”一名吏员说得连连摇头。
顾浅尘越听眉心越往下移,他扫一眼这几位还在踌躇不决的同僚,叹口气,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向人群走去,杨鼎仪几个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拨开人群走进去,只见一辆花团锦簇的马车被一群小厮围着,一名身着品蓝色镶珠刺绣丝绸长袍和朱红色绸裤的年轻男子,正攀在马车上,拉扯着一名淡粉色衣裙的女子,男子嬉皮笑脸地拖着女子的手臂往外拉,女子哭哭啼啼,头上已是鬓松钗摇,双手却死死抓住马车门不肯依从。地上,一只琵琶被踩得稀烂。
顾浅尘怒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