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枝
来了,宁楚楚却没觉得有多高兴,脸色苍白得骇人。
她察觉到四肢经脉里的内力迅速丧失,暗道不妙,自己以毒攻毒,调配的解药时限不长,已经要失效了。
宫远徵本来想一处接一处地寻,可这样太过费时。事情不同寻常,他耳边忽然响起昨夜里她莫名其妙的问题。
“明天长老们也会来吗?”
为什么要问他这个?
他暂时想不明白,却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一进院子就看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侍卫。
宁槐见势不妙,知道现在跟谁讲道理,都不可能和宫远徵讲得清。
少年可是出了名的乖张难测,那日所见,他更是对她用情至深。
宁槐想的没错,宫远徵一踏进房门,看见了屋内所有的情形,少女凄美地笑着,嘴边还挂着鲜血。
他脸色阴沉,二话不说就朝宁槐扔出几枚暗器。那速度太快,成了虚影,他躲闪不及,正中肩膀。
宁槐怒吼道:“杀了他!”
宫远徵正想接她入怀,震怒的声音下也没有一点动摇,直直向她奔来。
宁楚楚慌乱起来,音量陡然拔高了,近乎尖叫:“阿徵,别过来!”
已经晚了……少年此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眼前只看得见她虚弱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离他而去。
他向她奔去,脸上没有半分犹豫,只是想着,一定要保护好她。
一定要——
刀尖刺入他的肩膀,鲜血涌出,溅到宁楚楚的手上、脸上、身上……
宫远徵睁大眼睛。
与此同时,她也没命似的,大口大口吐出血来。少女身上的绣金嫁衣越发红艳,分不清哪些是血的颜色。
幸好,没有真的刺入他的心脏。
宁楚楚空洞的眼睛流下血泪。
这一次的反抗,让她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在宫远徵无措的视线里,她软软地倒了下去,被他接在怀中。
“阿楚!”宫远徵看着她七窍流血的可怖模样,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肩上被她所伤的痛,他压根没在意。
宁槐趁此机会,夺门而出,宫远徵来不及拦他。可暗器明明命中了他,而他怎么会没有中毒?
“百草萃……”怀中少女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心有不甘地喃喃低语道:“他有前执刃给的百草萃……”
“你中毒了?”宫远徵不想再管别的,咬牙拔出深入血肉的刀,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他却仍旧执拗地要抱她出去:“撑住,我带你去解毒——”
“不……”宁楚楚拽住他的前襟:“别让他逃了。我绝不允许……”
“他逃不了的,还有哥哥在。”宫远徵握住她的手,一旦用力,肩上便传来一阵阵剧痛,心已疼得麻木。
可他还是颤颤巍巍地抱她起身,支撑着往外面走。
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这样子,他怕得要命。
“你一定要撑住啊,阿楚。”少年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强装着镇定,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滴落在婚服,留下深深浅浅的颜色。
“没用的。”宁楚楚替他抹泪,眼前已经开始走马灯一般闪过记忆中的画面。大仇得报,她心中应该觉得畅快,眼眶却不自觉地湿润了。
少女姣好的面容被鲜血淋淋浸染,她咬着唇,双目赤红,是他从未见过的疯狂:“宫远徵,你说,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说你不会忘记我!”
“我不会忘记你,阿楚,求你……”
宁楚楚笑起来,胸腔震动,捂住嘴咳嗽,污血从指缝间流出。她只觉得身体浮上云端,感官也迟钝起来。
宫远徵越发不安了,她笑了还没多久,就又嚎啕大哭起来,大喜大悲。
不同她以往的安安静静,无声落泪,而是隐忍了多年的绝望悲泣,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稚嫩孩童。
她也才不过十六岁啊……
“我从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要活着。可我现在后悔了。”宁楚楚哽咽着,用尽全力拽住他衣领:“阿徵,我还想再活得久一点,多陪陪你……对不起,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怎么会忘,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
她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
“对不起……”鲜血不住地从宁楚楚的口中涌出,抓着他衣襟的手无力垂落了。她的声音与气息如浮火流萤般被寒风无情吹散。
少年第一次明白了爱为何物。是在心上埋下一粒种子,看着它逐渐生根发芽,抽出枝条,长出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每日每夜都在想着什么时候会开花。
徵宫的那棵槐树已经探出墙外。
若是从前的他,一定会觉得难看,会让人把它剪掉。怎么舍得呢?那些根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