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花香似旧时
。
“怎么不再多睡会?”
宋菀繄往身后的摇椅上一倚:“年纪大了,觉少喽!”
吴用笑了两声:“你才几岁。”
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旭日初升的光芒自碧空照映在两人之间。
“听说下月初九是个好日子。菀繄,你若心意未曾改变,那我们便成亲吧。”
借着阳光仰头,视线赫然撞进他的温柔的眼瞳,菀繄眼眶发湿,说不出话来。
以前在那个法外之地,他怕世俗。
如今踏进红尘沾染世俗,他却又什么都不怕了。
“天还早。”她微微偏头,心里莫名的酸楚,“你昨晚睡得沉沉,想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了,再去睡会儿吧。”
吴用抬头望了眼天,再看宋菀繄,女人岔开话题,落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云娇雨怯楚楚动人,不由得心荡神迷。
他说是啊,天色尚早,总该做些什么的好。嘴角噙着笑,抱起她回到塌上,隐秘的暗火随即四散开来,盈盈绕绕漫布整间卧房。
宋菀繄抓着他的背脊微微弓身,又瞬间卸了力气,她想问问他,问什么呢?未开口就全被急促的喘息尽数打乱。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回到以前吗?她不确信,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边祭奠着死去的英灵一边与他携手共老直到白头,究竟是怎样的一生。
她的身下猛然绞紧,肩膀便被那人狠狠一咬,倒也吞下几分气力,只余耳畔断断续续的闷哼。
可是,真的能够到白头吗?
或许吧。
但那些深埋在梁山的过往会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一直长久的缠绕着她。即便是她肉身不死,她的心也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着,两人相处起来倒也与恩爱夫妻无异。她也会笑,会拥抱,会亲吻,可绝大数的时光里,她总是在发呆。吴用牵着她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总觉得她的魂魄也一并游走了。
很多时候,吴用能够感觉到她的心,空空荡荡又千疮百孔的。夜里他从后面将她抱紧时,会听到她微弱的说,我太痛苦了。
于是吴用便将她抱的更紧,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我在,我在。
然而时间并非最好的良药。
她很喜欢晒太阳,可无论多么炙热的阳光,她总觉得不够,她希望太阳能够再热些,再热些….把她浑身上下,连同肠肚五脏全都晒透了才好。
吴用给她上药时,看着浑身晒伤的红斑,泪都要落下来了。她却说,被太阳烤着时候,总能舒服些。
吴用问她要不要回东溪村看看,她摇摇头;吴用又问要不要去石碣村,去看看陈娇娇,她还是摇头。
半晌,她望着空气莫须有地说道:“我想去江州,看看浔阳江。”
吴用愣住,面上带了些愕然,许久才恍着神说:“……好。”
他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去告假,然后陪她一同前去。
可还没到去江州的日子,菀繄的情绪竟好转了起来。
近些日子她的话变得多了,笑容也变得多了,仿佛又变回了从前活泼灵动的小丫头,吴用觉得快好了快好了,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好,连呼吸都透露着轻快。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晨,吴用处理完公务刚从外面进门,就看见他的菀繄毫无征兆的倒在了血泊里。
唇色苍白,气若游丝。地上的剪刀还在滴着血,一滴一滴,他骤然睁大瞳孔,疯了似的喊着来人!来人!
宋菀繄捡回了一条命,她空洞的望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用气得颤抖,声音比平日里更大:“你要去江州是吗?好,我们立刻就去。”
宋菀繄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欢喜。
先生,现在的生活我都是极满意的,你不必自责。令我痛苦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过好我的一生。
我时常想起从前的生活,一些总也忘不掉的人和事,相对的你更喜欢谈以后,你说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顺遂安稳的度过一生。或许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会快乐的在阳光里奔跑,娘亲爹爹的叫着…
我想着,这样的生活是很美好。可这并不能让我摆脱现如今束缚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很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我不认为我能够成为一个母亲,甚至,成为一位好的妻子。
一个月后。
宋菀繄从病榻上起来,站在门口昏暗的光影里,对着吴用一脸正色:“先生,今生我不和你结夫妻的缘,但我与你同修梵行的诺。我若得遇明师,必记挂你还在红尘漂泊。我若得度,必来度你。”
于是,在某个天将明未明的清晨,她还是离开了。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决心离开东溪村时一样,为着自己那颗不可违背的心,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