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簪
是作贱自个儿,我的儿子没有了,却救他和别人的儿子。”
马傅姆递上茶盏,柔声道:“叫老奴说,您这是刀子嘴豆腐心。若是不救,崔娘子哭天抹泪的您能看得下去?”
皇后扯了扯嘴角,恢复了以往的端庄雍容:“只此一次罢,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他裴家的。皇帝关了丹凤门,定是有巨变。玉如,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诺大的紫宸殿书房只有皇帝和舒王。舒王挺直身子跪于书案前。
皇帝闭着眼,指腹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目光看向远方:“我儿长志气了,连裴九洲都敢动。比你阿耶强,你阿耶连他的儿女都以礼相待。”
舒王手心冒出了些细汗,但目光炯炯:“阿耶,裴九洲谋逆,证据确凿,且当时军情紧急,事急从权,舅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音调转冷:“证据!先把你的证据放到一旁,叫朕教教你。太后执掌朝政这些年,朝野上下乃至各地州郡,哪里没有她的眼线。如此轻而易举地动了裴九洲,想过后果么?其二,裴家满门忠烈,裴九洲的阿耶战死沙场,朝中多少权臣与他裴九洲过从甚密!其三,幽州柳家已然掌控了十万兵力,还眼热河东那七万兵力,吃相未免太难看。他裴九洲什么人,他在所有节度使中威望最大,文韬武略,备谙边事,深受将士爱戴。你好好问问柳家,他吃得下河东么?那天雄的高家肯吗?”
这下舒王额头也冒出了细汗,伏地叩首,但心中并无惶恐,他必须下狠手,不然崔逢月不出三月就嫁给裴远愈:“阿耶,士族掌我大魏兵权多年,阿耶亦深受其掣肘,儿只想给阿耶分忧。”
皇帝轻叹了口气:“起来罢!事已至此,叫朕瞧瞧你的证据。”
舒王恭敬地递给皇帝:“阿耶,这是裴九洲写给吐蕃将领钦陵赞卓的,上面详尽描述了他守卫石堡城的筹谋,此信乃裴九洲亲手所书且有他的印绶,而这封信是当时石堡城被攻占之后,吐蕃不愿意将裴九洲放在身旁养虎为患,因此将此信从城楼上扔下直接给了舅父,裴九洲及河东将士、舅父及幽州将士亲眼所见,钦陵赞卓还在城楼喊话,谢裴九洲的妙计,才能助他一举拿下石堡城,但吐蕃国力与大魏相较,有很大的差距,无法助裴九洲拿下中原!”
皇帝轻嗤一声:“还算你不笨,没说裴九洲就为了金银珠宝这些蝇头小利。裴九洲用于调动军队的铜鱼符和用于提供邮驿下达制令的传符呢?”
舒王犹豫了片刻:“阿耶,有些麻烦。阶品稍高一些的将领均对裴九洲忠心耿耿,尤其是他手下猛将张延玉不知所踪,加上裴远愈如今还在京城,铜鱼符及传符都没有找到,将领均不受命。但他们亲历裴九洲谋逆,也不敢轻举妄动。阿耶,如此看来,他裴九洲的部下只知效忠于他而非皇家,可见早有反心!”
皇帝又看了一眼信件道:“确是裴九洲亲书,印绶也是他的,放着吧!听着,石堡城怎么丢的,朕不想再查了,但雀奴,只此一次。朕昨日将往东都去的三个城门、承天门、丹凤门都关闭了,但很快这消息便传遍京城,递给太后,山雨欲来。”雀奴是舒王的小名。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程振元尖细的唱报声:“圣人,奴有要事禀奏。”
程振元得到允准入殿后恭声道:“裴家娘子脱簪待罪,跪在了丹凤门前!”
皇帝吐了一口浊气,越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如今他与裴书怡之间隔着的便是血海深仇。
“去,用朕的肩舆将裴娘子送入紫宸殿寝殿,好生伺候着。”皇帝眼光投向了来福。
来福走后,书房一片沉寂。须臾,皇帝幽幽开口:“如今铜鱼符和传符都没找到,怕是河东将士要哗变。”
程振元似乎有些犹豫望向皇帝:“圣人,裴九洲就裴远愈这么个儿子,定能知道,不如提审他问出出处。”
皇帝放下朱笔,气息有些不匀。
虽然裴九洲的死太后一定认为是他所为,但提审裴远愈,他心中仍有忌惮,崔逢月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这娘子要是闹起来,叫人头疼得很。
皇帝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调金吾卫搜查裴家。诏崔怀亮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