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沈俞难得清净了几天,听说周氏最近变卖私产四处奔走打点,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她也低价买下了两家铺子。
大病初愈的老夫人准备了中秋家宴,心情不错的许妈妈一早就把提前做好的新衣拿出来。杏仁白的交领衫配灰蓝祥云暗纹裙,而月白色合领袄别出心裁的用珍珠做了一颗扣子。
元冬只觉得自家小姐穿蓝色也是好看的,像极了月里的嫦娥仙子,遂挽了个新学的随云髻。
家宴设在老夫人院子的花园里,木夏提了盏绛纱灯在前面走着,一路上只见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院子里灯火通明,一眼就能瞧见魏氏和沈清越正说些什么哄着老太太。三夫人郑氏站在老夫人身后捏肩伺候着,三房两个女儿也养得怯生生的。
沈俞请过安准备入席,扫视一圈大房只来了她一人。倒是二叔听说菩提寺的事宽慰了她几句,谁也没注意魏氏的脸色冷了下来。
沈清越瞧见沈俞就欢欢喜喜跑过去,还是照例把沈俞夸得天上地下少有,沈清歌和沈清欢姐妹也难得附和了几句。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厮急促的脚步声,“公子回来啦!”随即来人向老夫人请安,见到风尘仆仆的二人老太太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
“安哥儿和衡哥儿回来怎么也不差人捎个信儿啊,”老太太这种发自内心的疼爱沈俞从没见过,“月娘快去吩咐厨房加几道少爷们爱吃的菜。”
沈易安和沈易衡前些年便去龟山书院跟随当时大儒杨久迟读书,与京城国子监不同,龟山书院更看重出身和传承。
说白了龟山书院学子们的仕途不靠科举,而是层层举荐提拔,因此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盘根错节的清流势力。
魏氏思念儿子心切,看到沈易衡时眼眶不由得红了,一家人团聚的场景却让沈易安心里一紧。母亲只给他传信外祖父出事了却并未细说,因此他才赶在中秋节和先生告了假匆匆回来。
见母亲与姐姐不在,连父亲这个家主都未出现也太蹊跷了,于是连忙向老夫人询问。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太太当下就变了脸,察觉到气氛不对的郑氏一双手尴尬地不知往哪里放。
“你自己去看看吧。”只是沈易安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了怒气冲冲的父亲,身后还跟着满脸泪痕的周氏。当他习惯性地想要去问姐姐,沈清音咬着唇眼睛有些泛红,似乎也是哭过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质问父亲时,“还不快些入席!”沈敬向来说一不二,沈易安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好上前搀扶着周氏。
即便如此老夫人今天兴致仍然不错,两个嫡孙都有出息,往后不说飞黄腾达也至少能光耀沈家门楣
思及此处看周氏的眼神也略微缓和了些,“你既是我沈家妇便要为沈家着想,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才是正道。”
周氏心里更恨了,那可是她的父亲啊凭什么让她袖手旁观。面上还是一副乖顺的样子,“儿媳知道了。”
看着妻子低眉顺眼的模样,沈敬也生出几分心疼来,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自打沈俞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敬,不过就算在从前他也未与自己说过几句话,只有当她与沈清音起争执时,这个父亲才肯纡尊降贵来训斥她几句。
小时候瞧着沈敬抱着沈清音习字,想上前告诉父亲她也会写字的时候,沈敬的眼神无比厌恶,小小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开始拼命地讨好祖母,她说女子应当怎样沈俞便学什么样,无时无刻不盼着早日离开这个泥潭。
沈敬看着这个陷入沉思的女儿,仿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生得亭亭玉立,可一想起岳丈的官司和周氏的眼泪,刚萌生出来的父爱又瞬间烟消云散。
席间老夫人不停往两个孙子碗里夹菜,到沈易安这里却味同嚼蜡,他还没学会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夫人一生败笔大约就是让步姨娘生出了个庶子,因此三房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三老爷先前跟着商队去了广州府,母女三人也不去她跟前讨嫌。
等撤了席又喝了会茶,老夫人觉得困乏了才让众人各自离开,沈俞如获大赦在心里长舒了口气。与大房愁云惨淡不同,魏氏牵着一双儿女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郑氏经过她身边小声说了句:“大小姐莫要介怀,您的福气在后头。”“那就借三婶吉言了。”既然三房有意示好,她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回到院子里,她嘱咐沈妈妈三人在小厨房吃过饭就各自歇息去,不必再来伺候她。
沈俞站在院里的栾树下出神,偶尔有细碎的黄花落在发丝上。前世那么多年与母亲还从未再见一面,只记得这棵树一次次开花结果。
许妈妈口中的母亲是生动的,她应该是漠北自由的风,不属于父亲也不属于京城这些死气沉沉的宅院。
怕她伤心又会讲起她小时候调皮得紧,还曾经把别人家逗她的小少爷打了一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