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彼时京城人人都夸沈家女儿端庄贤淑天姿国色,但偏偏是个福薄的,这皇后做了十七天便一命呜呼了。就算得了个端懿的封号又能怎么样,如今也只能躺在皇陵冰冷的棺椁中。风光大葬又如何,天子情深又怎样,总之她是再也看不到了。
永安三年,当今圣上因思念先皇后久病成疾,特封沈家嫡次女为继后。而新后入宫也只为代嫡姐侍疾,民间多以娥皇女英作比传为佳话。
永安四年冬,威严的皇家庙宇中。身穿明黄色便服的男人一脸阴郁,“沈俞,寻常男人谁能等三年才续弦,你不要不识好歹。”斜靠在墙角的女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贺平北,那你告诉我一个好名声的死人如今能做什么?”
永安帝面露不悦,随即深情又柔和起来,“阿俞,你知道的,那些都是权宜之计,朕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你了。朕的兄弟在封地虎视眈眈,而北有鞑靼瓦剌南有麓川小国,朕这个皇帝实在是做得辛苦啊。”
被称为阿俞的女子听完似乎恢复了些许生机,唇边的笑也变得生动起来,“那陛下何不召秦王回京共商大事,如今这秦王爷可是时刻盼望进京面圣,与陛下再续手足情深啊。”
听完这几句话,年轻的帝王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气拂袖而去,临了丢下一句“你以为没了你沈俞朕就没有办法了吗,朕是天子!”
房门重重摔下的一刻,沈俞强撑着坐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屏风后的小丫鬟此刻飞扑过来去看床上的人。小丫头面上愤愤不平但声音里却带了哭腔,“您可是皇后娘娘啊,陛下怎么能如此对您,要不是……”说到这里小丫头已经止不住泪了。
一只枯瘦的手伸过来碰到她稚嫩的脸上随即又无力地垂下去,“小乔……等我死后你就趁乱逃出去……”没等说完这句话,沈俞便不停地咳嗽起来。
“小姐!小姐!奴婢哪里也不想去,命都是您给的,做奴婢的哪有家还能回啊!”小乔握紧了那双曾救她于水火的手信誓旦旦地说。
“别说傻话了……去找个老实人家过日子……长乐侯世子……”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正打马游街。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他虽顽劣了些,但……”
小乔正伏在她身前等待她接下来的交代,却迟迟听不见声响,伸出手指试探时发现沈俞早已没了气息。她起身跪到床前磕了三个头,但仍旧是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尸体。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小姐对不住,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好在您就这么去了,用不上奴婢亲自动手,也算全了我们主仆一场最后的情分。”
门外等候的女子不耐烦地敲门,“得了吧,人都死了还装给谁看。”小乔急忙抹了抹眼泪出门,“让碧玉姐姐久等了。”
名叫碧玉的女子斜睨了她一眼,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更是不屑,冷冷地把一个布包扔给她。“赶紧滚出京城吧,跟着那个女人久了难不成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真让人恶心。”
小乔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等情绪平复才开口。“替我向主子辞行,感谢她多年的栽培。”说完便朝后门走去。
等人走远了,碧玉才轻飘飘地对身后说,“去吧,做得干净些。”随即几名黑衣人领命离去,碧玉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可惜带着财物出城,难保不会遇上山贼啊。”
随即她又好像是想到了自己,“唉,要怪就怪你自己,沈俞再好也不该对主子生了二心……”
夜里慈恩寺的风很大,更助长了后院的火势,似乎要把世间一切罪恶都焚烧殆尽。
火光在一双眸子里映出点点星光,朱红色外衫上绣着的金丝麒麟仿佛在随着火光跳动。少年生了一副好皮囊,薄唇杏眼好似山林间不谙世事的精灵,只是此刻眼中却又无尽的哀伤与慈悲。
“沈俞啊,我自作主张烧了这鬼地方。他们再也看不见你这个落魄可怜的样子咯,没出息的沈皇后。”他说完发觉有些不妥,又接着补了一句“下辈子还是做个普通的小姑娘吧,沈家阿俞。”
慈恩寺的大火没有烧到这座华丽的宫殿,仅仅像一滴水落到了水里。
永安帝即位以来就大刀阔斧地整顿朝堂启用新人,自古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显得更心急一些。
今日能来赴宴的大多是新帝一手提拔出来的天子近臣,因为带了女眷就连炭火都比平日里烧得旺一些,更显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宴席上官员们一个个觥筹交错,面上是掩不住的得意,那是对仕途上平步青云的狂热渴望。
坐在上方的永安帝看着这群人不禁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下面这些都是供他驱使的棋子,没有人敢再指着他说生母不详不堪大用的话。现在他凌驾在万人之上,掌握了天下的生杀大权,那些幻想过的抱负都将一一实现,大燕朝失去的也都会由他亲手夺回来。
而女眷席上气氛明显轻快得多,众位夫人脸上也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色。有交好的几位窃窃私语聊着家中近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