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卧山河
第六章梦卧山河
机场里冷冷清清,一切人如行尸走肉。江洋频频回头看,不是留恋,也不是挥别父亲。江滨没有了元宇,此生或许不再有元宇,留恋已无依附的行迹。告别父亲并不哀伤,他仕途轨迹的终点就是北都,一家人的生活逃离不了北都。依自己不成熟的叛逆解决不了什么。
江滨是生命里一处美妙的驿站,离开时却空空荡荡。机场空荡荡,江滨空荡荡,世界空荡荡,那家伙带走了自己所有的思想和情绪。残忍的自以为是,荒谬的独断独行。
空中有一点气流的震荡,爬升需要动力,降落需要收敛。空中的晚餐只有一块三明治和一盒牛奶,那家伙从来不吃,自己也不吃,只要了一瓶水。云层以上的世界你接触不了,窥望一无所有。
两个小时的行程不足使人倦怠,相反的,走出机舱有了一丝在新世界舒展的喜悦。母亲和哥哥守候着自己,母亲拥抱了她,哥哥拍拍她的头。V12发动机的轿车是不是太炫耀?哥哥喜欢四处招摇,元宇却时时局缩,显而易见是金钱断了他们的世界。
一度以为他们的世界是完美的世界,在创世纪的蒙昧里呵护娇嫩的萌芽。他用他独特的思想色彩,勾勒世纪初始的素雅的背景板,自己只需懂得怜爱,怜爱一切初发的活力。然而坚韧枯燥的现实排挤一切不切实际的存在,不留任何小世界的幻象独存,如世人所谩的幼稚的虚妄。
北都的家太奢华,自己竟不太适应。母亲与哥哥的关爱反而使得这种生疏奇怪起来,体味了一种血脉相融的情丝异行。或许学校可以改变什么。那个家伙喜欢法律,没人比他更适合学习法律了,他的生命逻辑有一部分天然成法。然而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生命逻辑,弄的一团混乱,连同自己的思绪陷入了无可追溯的深渊里。
北都的立交桥和封闭的高速路毁了城市的亲切感,本该融洽相连的地界被分割的七零八落,去哪都麻烦。元宇买了一块面包,一瓶最廉价的水,一份城市地图,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找政法大学。水喝光了,面包吃完了也没找到,设计地图的家伙是不是对政法过敏。树叶挡住了热辣的阳光,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元宇犯困,索性躺下来枕着背包美美睡一觉。
两声狗叫惊醒了元宇,一只棕色小贵妇犬一窜一窜吠叫不止。遛狗的贵妇穿着与小贵妇犬一样颜色的衣服,神情都类似,只差声音不一样了。她扯着缰绳轻声训斥:“宝贝,宝贝,咱别叫,咱别叫”,只看狗,看不见人。元宇噌的起身,装模作样挥了一下手,小狗‘嗷’的一声跑开。贵妇离身怨道:“这人怎么这样?这么没素质。”恨的元宇真想把她俩一块儿捆树上。
气一哆嗦使得心明眼亮了?这次一下就找到了,抠抠搜搜夹在一堆字之间,远不如那两所名校大气。是不是搞错了,心中的圣地如此痂痼,被什么欺负了?但是满地图就这么一个学校这个名字,没法错。别犹豫了,先找公交线路去了再说,见不见到她就是一个缘分。
买了一块口香糖清清口气,放了一个巨臭的屁。昨夜洗了澡,澡堂却不让过夜,睡在了公园长椅上,冻醒了好几次。见她毕竟要干净,好赖不太要紧。考虑到背包里的那套衣服在工地被磨烂了,身上这一身沾满了饭店鱼肉的腥臊,还应该再买一件外套。这是一份大钱,花着心疼。裤子鞋就算了,腥臊味儿不重。
转了几处小门面集中的地方,都不敢进。终于看见一家破旧的店面,歪歪扭扭挂着潦草字幅的‘跳楼价’,门口纸壳板上随便扔着几件衣服。元宇看中一件老年式夹克,摸着还很厚。问价钱三十五,的确是良心价了。狠心砍砍价,老板摇头,跳楼还不够吗?再狠心砍砍,老板不耐烦的挥挥手,真要了命了,二十五拿走。
政法大学的校园还真如地图标注的那样小模小样,好像都不如江滨一中大。逛了两圈,好几栋楼,确实比一中大。校园里很安静,古树参天,长廊回绕,从空气里嗅着修习政法的肃穆。长廊里只有一位戴眼镜的男士在看书。元宇从长廊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走回来,反复了三次,确实没其它地方可去。听说大学的课堂是开放的,兴许可以去听听,但元宇不必要尝试了。
第六次经过眼睛男士的身边,他忽然抬头问:“为什么不去上课?”元宇说:“我不是学生。”眼睛男士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听说大学的图书馆也是开放的,真想去看看,但元宇不必去尝试了。
坐在长廊的一头,远离了看书的男士。大学老师都是有学问的人,离远一些比较好,别让他沾染自己身上的土腥味儿。听不见教学楼里一丁点嘈杂,而传来一阵整齐的喝彩,让元宇仰慕法学的心肃然澎湃。
江洋的生命注定不凡,来大学里修习,过度一段去外国留学,镀一层金身回来更为卓然。她的生命有无数种可能,唯独不可能平庸,自己的生命有诸多种可能,最可能的便是平庸。纵然自己不甘,不甘之声却是此刻心底最可笑的声音,如伪君子的狡辩至于当前归于俗理不可理喻的挣扎。因此来这里只是感受一下,见不见她真不重要。即便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