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那个女人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春生那间房里,春秧有几次经过那儿往书房去,动了心思要进去看看,但她担心自己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来,强行忍住了。
娘的身体虽有好转,但一直无法痊愈,洞洞去京城一直没有捎信来,这些就够她操心的了。横竖爹从不往那边去,那个人,权当是个摆设吧!
乔夏回来以后,每日要往隶属本省的虓武营操练,到了酉初才能散。这还是托了他爹在王府任职的福,要不然,只能留在兵营过夜。他不急着回家,赶在宵禁前在城中各处寻找,只是一直不见春生踪迹。
春秧见他一脸疲色,心知过去了这么多天,只怕希望渺茫,便劝道:“算了,他的武功,比你我都要好,既有心要躲,谁也找不着。等他想明白了再说吧!”
乔夏叹道:“他这气性也太大了,粟先生那么好的人,我们打小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性,说说玩笑话是常有的事。春生几时变得这样计较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春秧更难受,小声说:“你说,我们长大以后,是不是个个变了样?”
乔夏觑着她脸色,压了声问:“你怎么了?啊,难道是洞洞那混蛋欺负你了?等他回来了,我替你收拾他。”
春秧摇头,抬头望天,很伤感地说:“这月亮,不如以前的好看了。”
“这不就是同一个嘛。”乔夏很快明白她说的是别的意思,又改口说,“别这样,你小时候几乎不哭的,遇到什么事都有主意。春秧啊,我的好大姐,你高兴点,让婶子看了高兴高兴。”
对,不能再给娘添烦忧。春秧点头。
乔夏又絮絮叨叨说起巷子里和城里发生的其它事,末了小声请求:“你能借我一些钱吗?翠霞家里出了事,她的工钱都被她娘收走了,她娘发蠢,被个假道士骗光了,如今她弟妹一齐病了,没钱买药。我的钱,都交把我娘了,为这事,不好开口。”
春秧还没开口,出于借债人的不自在,他又说:“不需要多的,有三五两就够。”
春秧如今当着家,随身带着不少银子,三五两真不叫事。只是翠霞是奸是好还没断出,丢了银子事小,将来乔夏发现被骗以后会伤心事大。
该劝的话,已经劝过了。春秧知道多说无益,于是想出一个两全之策,笑道:“这是好事,不过,不能算你的,得算我的。娘身上不大好,庙里的和尚说要多行善积德,正愁没处施惠呢。你在这等等,我回家写个签子,把银子包一包,这样更虔诚。”
乔夏本来想争,听到后边,又觉有理有据,点头同意了。
做事做全,除了那一纸包银子,春秧又拿了一捧碎银给他,恳切地拜托他:“我走不开,只能将这事托付给你。你常出门,随身带着,遇到需要帮助的贫苦人家,多少帮一把,不必她们上门来谢,你就说:只需帮粟娘子念一句佛即可。”
“好!”
春秧和爹娘说了这事,李秀荣很是骄傲地说:“办得好!好孩子,娘谢谢你。”
粟骞也点头说:“我走不开,明儿我叫松秋替你们赶车,送你们去城外恩慈寺。那庙破败不堪,只有两个老和尚守着,不少无家可归的人借住在那。银钱露白容易招祸事,就带些粮食棉布去吧,我到门上请杨大人借两个人护送你们去。”
李秀荣高兴不已,她已经很多天没出过门了,因此欢喜道:“好,家里的旧衣裳都送人了,我去铺子里看看。眼看就要入冬了,有那便宜的……”
父女俩对上一眼,谁也没话,安静地听她说。李秀荣打发他们帮忙拿了纸笔,开始盘算明日可以买些什么实惠的东西带上。
准备很充分,但一上路就不顺,租来的马车突然拔了缝。李秀荣这会最信命,慌忙说:“倒回去吧,出门忘记翻黄历了,怕是不宜出行,明日后日再说。”
骑马的几个巡兵帮着简单修了修,一行人慢慢往回赶。
春秧怕耽误他们当差的事,道了谢,请他们先行回去。横竖进了城,不怕来什么山匪强盗的,巡兵们走了,松秋将她们送到巷口,自己找租车行理论去了。
春秧搀着李秀荣送回家里,李秀荣躺烦了,不愿回屋,要去书房。她说:“你要是不怕,进府里去瞧瞧。我房里那顶箱柜底下的屉子里,藏着一匣子西洋玩意,你把它们找出来,仔细装了,送进去。虽说贵人不稀罕,到底是份心意。”
春秧摇头。
李秀荣哄道:“我知道你抹不开脸,你只当是进去问问……乔夏那边的事。你婶婶愁得什么似的,已经打听过了,那家人,街坊邻里都不说好,只含含糊糊说‘没有往来’,只怕有些不便说出来的毛病。”
“婶婶知道翠霞的事?”
李秀荣笑道:“你们这些小鬼头,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当爹妈的,哪能不知道?”
“娘,我没和她往来,只凭听来的事,就不喜欢这个人。她和乔夏说话,不是诉苦就是借钱,哪有人这样论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