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谋
在粟家的日子,对褚懂来说,并不难熬。没有肥肘子吃,没有熬得浓浓的汤,一顿只能吃个六七分饱。可是他们家老有新花样,让他玩得兴起,忘了肚子的难受劲。
夜里也不用怕了,粟春秧说“春生念过经,菩萨会护着他,跟着他就不用害怕”,他不睡自个的床,每晚贴着春生,果然没了鬼影。
白日里跟着他们玩这个玩那个,多少养出了一些感情。他决定大度地忘掉“毛毛虫之恨”,接纳他们当贴身小厮——将来我可是尊贵的王爷,这是给他们体面呢。
“洞洞,过来刮泥巴。”
外面下着雨,爹一早就进府里去了,没人给他们讲故事。春秧看见屋檐下的木屐子,找着活了,在碎柴火上折几根小枝,要帮娘刮掉木屐上沾的泥。
褚懂有些嫌弃,他可是王爷,王爷怎么能干这个?
“快点喔,春生要赢了。”
不能输给笨春生,“小王爷”立刻蹲下来赶赶赶,刮得飞快。
春生一根筋,一小块泥黏在棍子尖,他拿它往木屐上刮。泥到了木屐上,那得用棍子刮走,泥又到了棍子上,那得蹭掉它。于是来来回回,小泥块混成了小泥球,这活永远完不了工。
“小王爷”赢了!
褚懂将手套进木屐里,得意洋洋地左右甩。春秧借屋檐水在洗斗笠,回头笑道:“还是你厉害!”
哈哈!他最厉害呢。
洪福家的在对面看了半天,终于逮着了机会,因怕雨声大了听不着,尖着嗓子喊:“你们家好大的架子,居然敢使唤世孙大人干活。李秀荣,我告诉你,你那臭脚闯大祸了。世孙大人别怕,我这就进去告诉世子妃,让她派人来接你回去,远离这吃人的魔窟。”
李秀荣还没从屋里出来,褚懂先怼了回去:“你是哪个房里的老婆子,嘴这么臭?谁让你管闲事了,王爷叫我来的,他让我听粟先生的话,有本事你跟他说去。”
我是在帮你啊!洪福家的傻眼了。
李秀荣站在门内,远远地朝她比划了一拳,转身妖妖娆娆地回房了。
洪福家的又气又妒又怕。
明明容貌上没差多少,自家只有个黄牙老酒鬼,她家有美郎君,成日家腻腻歪歪,不过是个没用的女人,儿子都没生一个,怎么就这样得意了?呸,腰还那么细。
她怕世孙记下了这事,要是回府一告状,那她的好差事就完了,借着雨幕迷蒙,拿帕子掩着脸躲回屋里去了。
褚懂问:“这谁呀?嘴这么碎。”
春秧笑眯眯地说:“她年纪上来了,糊涂啦。别管她,方才你可厉害了,三两句就把她打发走。”
褚懂挺着胸脯说:“那当然,将来我……”
“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孩不说将来事。你眼下就很厉害,春生,是不是?”
春生压根没听明白这会在说什么,反正妹妹问,他就答。
“是。”
褚懂心口热热的,也想大声应一句是。
哈哈!
八月初十,辛丑日,宜开光、祈福、求子、斋醮。
仙昭观打醮,往年只许要紧的家臣跟着去,今年福王特许:奴才下人都可以去沾沾福。这一回出门,春生可以跟着,乔夏和不满一岁的乔冬也能去。
乔夏用袖子一扫,将鼻水拖得老长,被他娘揪过去骂邋遢。他是壮士,顶着骂也要嚷:“快点吧,我要去看嘴巴红红的姑娘。”
乔二嫂笑骂:“信不信我抽得你脸红红。”
壮士识时务地闭了嘴。
春生任由妹妹给他打扮,他也很高兴,连问了三次:“我想看王爷,他戴球球盔吗?”
他就爱看戏里王爷戴的草王盔,龙纹珠穗都不爱,就喜欢盯着那两个绒球看。平天冠的球更多,可那是阎王爷戴的,他是看不着活的了,啊不对,是活着看不到了。
褚懂大笑道:“那是假的,王爷才不戴这个呢,看着好傻。”
春生幽幽地叹气。
春秧帮他戴好玉,很认真地保证:“下回我们去街上逛逛,让爹给我们买个球球盔。”
褚懂又酸了,撇嘴道:“哪有卖的?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事,谁会拿出来卖呀!”
春生没听明白,问:“什么家伙?”
春秧猜到了,告诉他:“就是唱戏人要紧的东西,不抢他们的,到裁缝铺子里仿一个就是了。我们不会唱戏,又不抢他们的活,只在家里玩,没什么要紧的。”
春生高兴了。
褚懂不高兴了,等春秧一走开,故意挑拨:“她哄你玩呢,你怎么什么都信?”
春生才不上当呢,朝他做个鬼脸,哼一声,特别骄傲地说:“妹妹不骗人,妹妹最好了!”
气死了!
还有更气人的,粟春秧没一会就回来了,后头跟着个粟先生。粟先生张口就说:“春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