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开始里堪并没有发现不对，宋在恩也会用不同的语言试探他的来源，他说不清，所以总是避开这个话题，后来，宋在恩也不试了。

两位翻译官到来，里堪敏锐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切东西都映入他眼中，包括大人们簇起的眉头，翻译官的试探和打量，还有……还有那些人不经意流露出的不舍。

他熟悉这样的感觉，在他们被拆开丢掉之前，他无数次感受过这样的感情。人们抱着他们哭，然后就那样肢解了他们，把他们堆在废弃的焚烧厂。

里堪警铃大作，他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做错了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们正准备把他们送走。

送到哪里，他并不清楚，但他清楚现在就要逃。

若不逃就永远无法逃离相似的命运，他想看她长大，哪怕一次也好，一次也行。

宋家人这段时间待他们不薄，孩子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里堪趁着收书的时候偷偷收起了收到的糖和点心，他看见笔记本上有一字被水滴晕开，但他合上，目光沉沉，把笔记本藏到桌底，放了件平常哩里盖的小毯子进去。

他若还有机会见到他们，会把这些东西的钱还给他们。

在短短的一个月里，里堪学会了交换的概念。

夜里的风有些许凉，宋家的人都在睡觉，他静悄悄地爬了起来，给妹妹套上外套，她醒了，但是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

“乖，我们回家。”里堪亲了亲她的额头，哩里只是看着他，动了动，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水。里堪擦干了眼泪，语气很坚定，就像以往一样：“我会保护你。”

哩里笑了，在短短一个月里，她学会了对信任的表达。

……

第二日的宋家是在慌乱中惊醒的，一如既往来叫孩子们的柳溪茹只看到床的第一眼就察觉了不对，叠得整整齐齐的床，收拾得非常干净的房间，两个孩子虽然睡在一起，但哩里向来是晚起的。

“被子，被子少了一件，哩里平常盖在身上的被子。”她语气颤得厉害，哭咽遮不住，“他们是不是知道了，里堪那么聪明，他肯定猜到了。”

宋卫青一边安抚她一边联系人去找孩子，他们不是没设想过里堪那样的孩子是不是会猜到什么，甚至做好了怎么和里堪沟通的准备，但从未想过，他会选择一个没人注意的晚上，带上妹妹直接就逃了。

“没事，没事，”宋卫青脸色也有点发白，拍了拍柳溪茹的背，“可能是在恩带出去玩了，我问问在恩。”

一个五岁的孩子，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到哪里去呢？哩里甚至还没学会走，外面那么乱，他们会去哪里，安不安全呢？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柳溪茹揪住自己的头发，“他们才多大啊！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两小孩长得那么显眼……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跑了?”

在学校的宋在恩过得有点忙，说实话学校很无聊，但他是导师的得意门生，京大招牌，一休学所有的事儿都交给了学弟学妹，他一回来债全都找上门来。

他忙得要死，有时候连家里的电话都接不到，翻译官到了后他都还没回过家，不知道那两个小萝卜墩子现在学到什么地步了。

宋在恩上了高中后就不怎么和父母联系了，大抵两边都多少有点隔阂，宋卫青很少给宋在恩打电话，手机屏幕亮起，他心中蓦然生起一种不祥预感。

他做了个手势，起身去阳台接，电话一接通，父亲的声音带着颤，“在恩，你是不是把哩里和里堪带出去玩了。”

宋在恩脑海里一闪而过第一次见到里堪时的模样，回神过来听见了电话里有母亲的哽咽，老爷子的暴跳如雷，他握紧了手机，听见自己的语调拔高，“这个点不是还在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