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长离和明夷好奇地摸了摸京伯都所指的几根柱子,上面的灵气确实快要逸散了。
“我们能一起去么?”长离试探性地问道。
“那肯定可以啊,只是我们明天辰时就要去越江附近,你们这群小孩子能起得来床么?”京伯都哈哈一笑。
“起得来起得来。”明夷和长离一齐说道。
“江州可冷了,小翊小时候最喜欢赖床了,结果长大了反而不赖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的比我都早。”京伯都看了一眼京翊感叹道。
京翊这样的女孩子,也有过小时候赖床的经历么?长离惊奇地看着她,京翊的脸上微微有些红,不知道是被风雪吹的,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军营里住的地方都有些简陋,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住我那吧。”京伯都带着她们三个人往主账走去。
“爹,我们住了您的地方,到时候您住哪里去?”京翊皱着眉,有些不赞同。
“我啊,大老粗一个,随便和人挤一下就行了。”京伯都不在乎这些东西,他乐呵呵地掀开帐篷,长离几个跟着他钻进了帐篷里面。
风雪被挡住,里面的烛火还是暖和的,刚进来没多久她们的额头上面就出汗了。长离抬手擦汗,无意间瞥到了京伯都床头挂的一幅画。
那是一副美人图。
少女在放纸鸢,她扎着双丫髻,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奔跑的模样跃然于纸上,画的生动形象。
她长得只能算清秀,但是画师的情感将她五分的漂亮展示出了八分,天真无邪的笑脸让长离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蓦然,她的眼神一凝,画中少女的手腕上套着一只很漂亮的镯子,但是镯子上的玉刻歪歪扭扭的,与整体的画作看起来并不协调。
但是长离却一怔,这个镯子她见过。
在椿娘的梳妆匣里。
“椿娘?”她喃喃出声。
“王姬说什么?”京伯都身为将军,虽然是个凡人但是耳聪目明,他迅速捕捉到了长离口中的名字,连忙问道。
“椿娘。”长离愣愣地回答道。
“你见过她?在哪里?”京伯都快步上前,他惊喜地问道。
“她是我养母。”长离有些艰难地说道。
“原来她当时真的跟着王姬走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也不给我写封信呢,我等了她这么多年……”京伯都忍不住絮絮叨叨。
“将军认识我养母?”长离颤着声音问道。
“何止是认识?她是我未过门的妻。”黝黑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滑稽,长离却看的嘴里发苦。
“她爹娘和我爹娘是过命的交情,我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王姬看这幅画,这幅画是我画的,好像是小椿娘十三四岁的时候吧。”
“她从小就是个呛口小辣椒,讲话说起来不停,听见或者看见什么不顺心的就喊打喊杀。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还和从前一样么?肯定也老了不少了吧,不过她长得好看,老了也肯定是个老美人,不像我头发都白了。”
京伯都感慨地摸上自己的鬓角,江州的风雪终究让他染上了微霜,他再也不是那个骑马陪着小椿娘漫山遍野跑的小少年了。
“你们,分开多少年了?”长离努力压住自己话语中的哽咽,轻轻问道。
“大约快二十年了吧,平常人家估计都儿孙绕膝了吧。”京伯都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问道:“椿娘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生病,这么多年都没传个信,没出什么事吧?”
“哎,等到时候江州安定下来,这群小兔崽子能担起大任了,我就去她待的地方找她。”
长离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痛楚,她崩溃地大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几乎快说不清话,口齿都变得模糊。
“她死了,死在沈抚疏手里。”
“我对不起您,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长离的记忆一下子回溯,她的脑海中全部是她和椿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早上醒来就能吃到的云片糕,是被扎得整整齐齐的辫子,是发高烧时椿娘昼夜的陪伴……
她哭的声音在帐篷外的风雪声中显得无比凄厉,仿佛要把今生的泪水都哭干了一样。
“死了啊……”
老将原本挺直的脊背在长离的哭声中逐渐佝偻,他一下子精气神全部被压了下去,整个人在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