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

长时间的昏迷，二人只好在icu外隔着玻璃探视。

鄢青一就这样站着，无声陪伴，手背被捏出一道白印，在外缘偷着明显的红。

医院里经常上演这样生离死别难舍难分的戏码，来来回回路过的医护都习以为常。

只不过今天的这一对，一个年纪尚小却已然懂事的一声不吭，独自承受滔天痛苦，只是紧紧抓着身边的人的手的颤抖还在诉说着他的无措。

而另一个被抓着的人，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是淡然到几近冷漠，是对生命消弭的无动于衷，和对人类渺小的自知与怜悯。

在医院待了好久，鄢青一拉着吴虞离开的时候人还有些失魂落魄。

难得的，鄢青一坐在医院长椅上，把吴虞拉进怀里，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揉着。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肢体上的接触与鼓励。

终于，憋了许久，承担了太多的小孩哭泣在她的肩头。

可能是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好面子，吴虞不肯抬头也不愿哭出声，只有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抽噎显现出他正哭得伤心。

鄢青一一手揉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替他顺气。

此时电话响了。

“让我拿个手机？”

鄢青一轻轻问，语调难有的温和，像是在哄小孩子。

吴虞听到后，马上双手捂脸撤出鄢青一的怀抱，站在一两米的距离外藏着脸罚站。

如果无视他还在不停抽噎的话。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鄢青一扯扯嘴角，有点无奈地笑着，最后接起了江汲的电话。

电话里江汲又是一副委屈要哭的声音。

听到后鄢青一伸手按住自己两侧的太阳穴，按耐住有些想笑的欲望，问她：“又什么事？”

“一一……”

“嗯。”

“你有没有见到，我画的，图纸，一张白纸，叠起来的。”

“嗯。”

“嗯？！真的在你那？”江汲蹭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

池厉在她身后坐着画图，前面一直保持着无视，实在是习惯了各式各样的顾客以及江汲的毛毛躁躁，但还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视线，停下笔来看她。

“嗯，我收起来了。”鄢青一回。

“我要…，那你可不可以来我这一会儿，我就在……”忘记地址是什么，江汲抬眼超池厉求助。

“西府大道，立青。”

“再哭一会？”挂了电话，烟青一把手机收回兜，看向面前仍在罚站，不好意思收回手的吴虞。

后者在她的调笑下张开指缝，还想着怎么回嘴呢，三张纸递来他眼前。

“……”

“谢谢小姨。”

江汲给的定位离市中心很近，刚好他们在第六肿瘤医院，也在同一区里，倒是不远，以鄢青一不太要命的开车习惯——江汲评，没开十分钟就到了西府大道，只是找车位又找了十多分钟。

等鄢青一和吴虞一前一后跟着导航找到立青时，江汲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记性不错。”鄢青一递给江汲那张图纸，后者腆着脸收下，正好看到鄢青一身后的吴虞，走过去就是搓吴虞的脑袋，逼着他叫自己“淼淼姐”。

鄢青一今天里面穿了身墨绿色的缎面衬衫，头两颗扣子随意散开，下摆收进了同色系的深色绑带包臀裙里，外面套了件宽大的西装外套，两只袖子完全遮住她的双手，只能看见一截细金链子从袖管里露出来。

她拎了一个只能装个手机大小的袖珍包。

吴虞也是怪，和鄢青一在一块时愿意叫江汲叫淼淼姐，到了正主面前又开始装嘴硬非要叫淼淼姨，每次都能和江汲你追我赶得吵起来。

鄢青一为了给两个“孩子”打闹腾出块地，往后侧头估量着位置后撤。

正巧看见店里楼梯上正在往下走的池厉，池厉的视线也在寻找着什么。

二者正好对上。

鄢青一动作没动。

池厉也只是稍纵即逝的错愕，接着走下楼梯，往门口出来。

正在打闹的江汲看到池厉，也不收回正锁着吴虞脖子的手，较着劲地和池厉打招呼。

“学长你下来啦。”

见着有陌生人来，吴虞疯狂挣脱。

他的个子和江汲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稍一用心很快就能挣脱。

池厉的视线带过吴虞，又转回鄢青一身上。

江汲立马反应过来，走去池厉边上，笑着介绍。

“鄢青一，我闺蜜，这是池厉，我大学学长。”

“你好。”池厉伸出手，鄢青一看着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想象应该会有薄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鄢青一伸出手，握上。

一如想象中略带薄茧，干燥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