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不在！”

又不在？

宋思意虽然早已经猜到肯定又是白跑一趟，但是当她真正看到眼前门窗紧闭的景象时，还是有点失落的。

她向上拉了拉已经滑到臂弯的帆布包，有些不抱希望地，对站在面前的这个纹身男人说道：“麻烦你……等她回来后……跟她说一声，她女儿来找过她了。”

眼前的年轻男人并没有抬头，只是抽着烟，升腾的烟雾熏得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年轻的脸上透出一股沧桑，“嗯……”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宋思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眼前的这个男人撸起了他的黑色汗衫，露出肚皮，插了腰径直朝走廊那头走去，她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噎回去了。算了，不问了，再说问了也白问。

这是一栋老式的住宅。

弯着腰穿过晾满衣服和酸豆角的狭长小巷，宋思意来到了马路上，一片耀眼刺目的阳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举目四望，叹一口气，回去吧。

她抓紧了她肩上的帆布包的带子，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树荫洒下一地白光。

*

一小时后。

宋思意站在生满红锈的铁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门：“阿婆！我回来了。”宋思意朝房间内喊道。

“思意，是你回来了吗？”一个老妇人从房间踱出来。

“嗯，阿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哦，我请了会儿假。有点事儿，就早点回来了。”

老妇人看了看她，顿了顿，“不会是又去找你那个妈去了吧！”

没想到，阿婆一句就问到了“重点”。

宋思意稍有迟疑。她低下头，并没有回答，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嘛，一瞧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就知道又去找刘美凤了。”阿婆还在身后絮絮叨叨着。

宋思意将帆布背包挂在门的背后，躺在窗边的小床上，侧过身去，将手枕在头下，闭上了眼睛。

但她并没有睡。

她没有困意，只是很累。

妈妈为什么不见我？她一定是故意躲着我，她为什么要躲着我？

这些年来，宋思意没有怪过她，以前还小的时候，在做梦的时候都在想妈妈能来找她。阿婆说妈妈会在每年的冬天回来看她。所以，每年只要一下雪，她就坐在门口张望着巷子口，等妈妈来。可是，雪落了又化，化了又落，妈妈仍然没有出现。长大一点了，宋思意大概知道了，妈妈是因为恨爸爸，所以不想来。可是，在她小小的记忆世界里，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恨爸爸，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久一直一直不回来。

小时候，宋思意一度以为她是孤儿。八岁那年生日，她第一次收到妈妈寄来的礼物，是一个红色双肩书包。她但这礼物并不比她知道她也有妈妈来得高兴。在这个世界上，她也有妈妈！她长什么样子？漂亮吗？是胖还是瘦？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妈妈，她现在在哪里？

她轻轻摩挲着印着白雪公主图案的书包，好像妈妈就在身边一样。妈妈，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

她第一次见到妈妈，是上初三的那一年。那时候，她还在老家小城上学。那是一个有山有水，上学得坐船摆渡的小地方。

她只记得那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风刮得特别大。她和鹿小雅走出校门，在大马路边的大树下等小雅她妈妈来接。

校门口全是来接孩子们放学的家长们，车声、人声、川流不息。她俩抱着书包，坐在一颗树根盘旋的大榕树下。

“小雅，你已经搬家了，和我家也不是一个方向，现在还让你妈妈送我，……”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鹿小雅打断了。

“哎呀，没事儿！我就想跟你多待会儿，不行吗？反正今天也是周末。”

宋思意只好不说话了。

一辆汽车停在了大树下，车窗被摇下，“小雅！思意！”

“妈！”鹿小雅“腾”地一下站起来，朝着车内的女人挥了挥手，兴奋地大声喊。宋思意也站起身来。

“上车！”

鹿小雅转身，笑着拉住宋思意的手。

“思意，走！”

待上车坐定，宋思意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歉地说：“谢谢严姨，又麻烦您。”

“你这孩子，说啥呢。” 严姨一脸嗔怪，“又不费神费力的，还跟严姨讲客气。只要我有空，我就来接你们俩。小雅天天在家念叨，她在学习上不会的都是问你，你以后要多和咱家小雅一起玩儿。”

鹿小雅也说话了：“是啊，思意，你看我妈都说了让你多和我玩，听到没？不要总一个人呆着。”

宋思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全带都系好了哈？”严姨瞥一眼汽车后视镜，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