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道场的后院一直被及川光羽称为“世外桃源”。

池塘引的是活水，除了原住民锦鲤一家，偶尔还会有些不速之客。角落里有一棵年纪很大的樱树，正值樱花盛开的时节，风一吹，枝条摇曳，粉色的花瓣就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路上，落在一池清水中。

落在了背上人的肩上。

“很久没来了呢。”

幸村精市稳稳地走着，背上的人呼吸平稳，早就安安静静的睡着了。他站在了樱花树前面，看到树上的刻痕眼中充满了怀念。

他其实不是喜欢回忆往昔的人，但是他们童年的假期时光大部分是在这里度过的——

夏日时在屋檐下分享着冰镇西瓜，学着弦右卫门爷爷静坐定心，然后偷偷睁眼和对方相视一笑；冬日时明明说好要一起堆雪人，但出了屋子就有人反悔，最后还是他和真田在她的指挥下堆出了各种各样的公主雪人，那一阵子真田都快对“公主”两个字ptsd了。

……

打网球之后，这样的记忆就少了很多。来这里也只是行色匆匆，稍作片刻就起身离开。

“原来是精市。”穿着黑色道服的老人从茶室里走出来。后院很少有人来，他以为是误闯入的弟子。

幸村精市看向来人，是一直辅佐真田弦右卫门的家臣——真田幸之助。

“幸之助爷爷，好久不见。”他微微躬身行礼，察觉到真田幸之助的视线，他解释道，“光羽睡着了。”

如果是其他人，出于礼貌，纵使再不舍，幸村也会将及川光羽喊醒，但对眼前的的老爷子不用。

真田幸之助冷哼一声：“就数她睡的最像个小猪。”说完还瞪了幸村一眼，“赶快把她放到内室，我看她都皱眉了，趴着哪有躺着舒服！”

幸村：……

真田幸之助带着他走进了内室，从柜子中翻出一条粉蓝色碎花被褥，铺在了榻榻米上。

“还好提前晒过了，不然又得过敏。”真田幸之助自言自语道。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及川光羽放到了榻榻米上，搬动过程中察觉到幸村肩膀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真田幸之助小声训斥道：“你也是，这里你又不是不认识，一直背着她肩膀不难受吗？”

幸村精市对老爷子的训斥笑眯眯的全盘接收，等他训完还小声的问他最近身体如何。

真田幸之助故作漫不经心道：“还行，前阵子才拿到了神奈川老人组空手道比赛冠军。”

“那可真是了不得^_^”幸村精市夸奖道。

真田幸之助喝了口热茶，满足的呼了口气，这样的天气配着热茶让人神清气爽。

“您还留着这个被褥呢？”幸村精市替及川光羽掖好被角，已经有些泛旧了，但是保管的很好，还能闻到皂角的清香。

这被褥是小时候为了让他们能玩累了休息，老爷子特意买的，没想到保留到现在。

“你们的我都留着。不过这些年也就这孩子会偶尔来小憩一会儿。我还算着时间，往年这时候她也该过来了。”

轮到幸村精市惊讶了——

怪不得提前晒好了被褥。

“你不知道？”真田幸之助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双手环着胸，因为得意，小胡子都翘了起来。 “看来这丫头什么都没告诉你啊。”他高深莫测道。

幸村精市褐色的眼眸中透露着不解，但他知道，老爷子脾气古怪，自己不问他就会忍不住说出来。

所以他只是回以温和的笑。

“没意思。”真田幸之助摆摆手，这小子从小就这样，遇到什么事都是这个淡定的模样，他起身往外走去，“这种事还是等她自己说吧，不然知道我说出来，又该闹脾气了。”

幸村精市若有所思，可惜眼前人睡的香甜，嘴角还带着笑，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美梦。

及川光羽睁眼后有点懵，她记得自己明明趴在幸村背上，因为太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啊——精市呢？

她猛地起身，因为速度太快而有些眩晕。她单手撑着身体，难受的闭起双眼，直到感受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才放松下来。

幸村精市半跪在榻榻米上，让她整个人依靠在自己怀里，递给她一杯温水：“喝一口，别着急。”

及川光羽就着他的手喝完一杯水，感觉好点后直起身，因为刚睡醒声音软软糯糯：“怎么不喊醒我？”

幸村精市将杯子放到一边，同她面对面。眼前人面色苍白，嘴唇因为喝了水的缘故，逐渐恢复了些血色。只是即使小憩了片刻，她眼圈下的青紫还是明显。

“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说。

“明明说好要陪你的。”及川光羽有些懊恼，她发誓，只想睡一会会儿的。

“好了。”幸村精市轻弹了她的额头，唤回她的注意力，“要好好谢谢幸之助爷爷，还好他提前晒好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