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祭(三十七)
她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那些潜意识里帮她逃避、掩盖的恐怖画面再度浮现于脑海,叫虞白浑身都难以自抑地轻颤了起来。
本来不想起是最好的,所以她哪怕在对犬笙讲述时都不经意地掠过了这一段,可是虞白又明知,她逃不过。
身体里那份潜在的威胁是一把高悬于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剑,只要存在一日,就永远无法彻底安宁……
她拖延而自欺欺人地逃避着,直至再次于夷泽身上看见那些黑红的粘腻血肉,和紧随而来的蜘蛛狂欢。
“咕叽咕叽……”
这是她的噩梦,也是她的机会。
虞白抬眸,映照着灿烂的白日天光,她眼中神采分外坚定而明亮:“但我没死。”
“不知是她在我身上下的控制不到位还是后续想借你上身却失败的缘故,那条肥虫从我脖子里钻出来后,我没死,我是还有意识、还清醒的。”
“而最重要的是,思如她的身躯也是慢慢地从那肥虫裂开的黑红血肉里长大的,我记得不太清楚,但少说也有一分钟了。”
虞白目光移向一旁的光笼,语气冰冷地恨声道:“所以我才想,如果这蜘蛛吃血肉的话,能不能用它来克制思如?”
她未察觉自己死死扣进掌心里的指尖和紧绷到颤抖的身躯,直到再次被犬笙拥进怀里。
他轻抚虞白后脑的发:“没事了…白白……”
虞白仰起脸,肌肤蹭着粗糙的布料,温度和心跳一同传来,让她堪堪回神,吐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恢复冷静。
她逐渐松弛下那些应激的反应,安静地退出犬笙的怀抱,兀自转头再掬了一捧土,细细碎碎地洒上那衣冠冢。
犬笙也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他礼貌地拉开距离,回到最适当的阴影后。
两人都不再郑重其事地强调什么距离分寸,也不再提起那个晚上的尴尬沉默,只是顺从心意地,一个张开怀抱,一个接受抚慰。
朋友而已。清白干净。
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了。
无措彷徨的少女成长起来后,也学会了不再依赖和适可而止,这是属于成年人克制而理智的分寸感,远比简单疏远来的坦荡大方。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虞白对自己那跳动得太快的心脏说。
她背对着犬笙,抿了抿唇,又将最后一捧土上面的石子捡出来后,轻声道:“我不知道梦里的情景会不会应验,可如果真的再次发生了,我不想我再一次毫无还手之力。”
“犬笙,你能帮我吗?”
……
两人回到屋内,虞白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手中摩挲着那块“祟”字令牌道:“你进不来祠堂的时候是通过这个令牌进来的,梦境中思如也专程为拿这令牌来了一趟,且麻如走前也嘱咐过你不能再大规模地动用法术…所以我想,这个令牌会不会是她施术的媒介,你用它施法了,然后她就能借机控制你?”
“而我最初中招,应该是从被那个小男孩吓一跳开始的,直到育巢里才出现端倪……”
“那之后被押到了祠堂里,我通过反复尝试,发现身上的控制是可以被削弱的,且在为你固魂前,琴如也说思如曾想借着你再次上我的身。”
捋到这里,虞白深吸了口气道:“…说明,她在我身上的控制确实并不完全,这大概就是那烂泥样的虫子……钻出来时,我不会马上就断头而死的原因。”
脖子一阵若有所感的痉挛和冰冷,虞白禁不住上手摸了摸,那阵死亡的恶心窒息让她分外想吐。
猛地闭目蹙眉,她咬唇缓了缓,才继续道:“但现在因为幽泽怀孕,几乎所有事情都有了改变。”
“罪祭变成女祭,我也从罪女变成了福女,最重要的是,思如也没来了。”
“而麻如更是提早把你的魂唤了回来,思如无法在你身上动手脚,令牌也被拿出来了,所以你现在大抵还是安全的。”
“只剩我……”虞白话音微妙一顿:“身体里大概还藏着那条虫,那条出来后不会立刻让我断头而死,还给我留了一线生机的虫:)”
犬笙蹙眉轻声打断:“白白……”
陷入情绪漩涡的虞白回过神,她抬眸冲犬笙勉强而潦草地一笑道:“虽说是一线生机,可其实我并未能想到什么有效的反抗方式……直到,我看见那群蜘蛛将夷泽烂泥一样的血肉吞噬殆尽。”
虞白重新恢复冷静理智的声调:“在茹泉的时候,我其实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后来没能深究下去……现在看到夷泽…死去的模样,我才更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女君们的赐名都是什么什么如,男奴们的赐名都是什么什么泽,若是‘如’对应的正好是‘茹草’,‘泽’对应的正好是‘泥巴’,就能解释得通那些女君们怪异的疗伤和夷泽的死亡异象了。”
“再加上你之前所说,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