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
不久后,梅尔就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丽莎。
镀镍带扣发出的叮当声清脆悦耳,令人憧憬的豪华座驾被马匹拉着一路哒哒而来,在这片穷人遍地的街区,气派到令人瞩目。
丽莎那双原本久经风霜的手已被手套覆盖住,扶着门框缓缓将裙摆放出来,她俨然已经大变了样子。
乌黑发髻,蜜色皮肤,脸颊上略施了腮红,笑盈盈的走出来,与身上那些梅尔已经认识了的绸缎混在一起,端的是知性优雅。
“我来晚了。”丽莎蓝裙曳地,她打开手中的扣包,拿出一枚小盒子送给露丝。
“礼物。”
“谢谢,你能来就好。”露丝回神腼腆说道。
梅尔脸上的错愕一阵一阵,不过在短暂的愣神后,梅尔主动将露丝交给她的新婚丈夫和亲人坐车离开。
“要去里面坐坐吗?”梅尔对丽莎指了指教堂里,此刻正空闲着,婚礼结束后清净了许多,只剩零星来祷告忏悔的人。
“走吧。”丽莎轻笑点头。
教堂里有石头雕刻的神像,高耸的穹顶,圆弧形花窗透进一束光,老旧长排桌椅附近,一位穿着破败的干瘦老媪在虔诚祷告。
梅尔与丽莎坐在后排,她们在聊一些闲话。
“我来的时候就在想,你会不会对我感到惊讶。”
“惊讶什么?”梅尔脸色恬淡反问。
丽莎的脖子上带着一条宝石与黄金串成的十字架,她将这十字架拿在手中,在胸前慢慢划了十字,然后攥在手心亲吻一秒。
中年女人身上独有的沧桑在此时显露,又在她的抬眉间蜕变为风情。
阴沉沉的天气使得教堂里氛围压抑。
“我知道,即便别人不理解我,梅尔你也是会理解的。”丽莎弯着嘴唇笑了。
眼下的伦敦,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有三分之一的女人沦落风尘,活不下去后攀附富人生活的女人实在太多,没什么好奇怪,更没什么好指责的。
丽莎离开工厂之后,去了一家酒店做洗衣工,后来她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做种植园生意的商人,后来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发生。
丽莎对梅尔一五一十讲述完,梅尔问她:“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打算跟他出国,他的妻子在苏格兰。”
“莉莉跟你一起去吗?”
“我给她请了保姆,留在伦敦。”
梅尔点头,也同样告诉她自己最近在干什么,就如同往常一样,零七碎八。
“我想,如果是我们这样本就一无所有的人,恐怕更不必用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困住自己。”丽莎手指点着椅背,忽然说道。
“你说的没错。”梅尔起身,她看看天色,纯黑乌鸦划过天际,一群群落在屋檐尖顶上,“我该回去了。”
梅尔目前写的这本小说,算是一个小长篇,她今日不知为何,有一股别样的灵感推动着,修改了很多布局。
“她朝自己开了一枪,漆黑的身影坠下海崖。”
梅尔轻轻念着,她想到了丽莎。
没有人知道她的路对不对,又想到刚刚新婚的露丝,她会幸运一生吗?同样是疑问。
女人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许多不确定性,但她们能做的,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事情只有相信自己。
阁楼中,梅尔将这些纷乱的想法推到一边,她准备为自己准备一顿很好的晚餐,毕竟美好的未来是她的人生,窘迫的现在也同样是她的人生。
埃文又在楼梯间挖着嗓子眼吐,门童见到梅尔下楼,抬头问她知不知道他的钥匙放在哪里?
“找找地毯下面有没有。”梅尔说道,她帮忙让埃文不被呕吐物噎死,蹲着身子,丝毫不客气的朝他醉红的脸上扇一扇。
“醒一醒呐你。”
埃文睁开惺忪醉眼,他的酒品还算不错,好歹还知道家在哪个方向。
“我找灵感。”埃文吐了一口酒气,吸吸鼻子自己爬起来,摇摇晃晃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垂着肩膀对了半天锁眼,然后才开门进屋,摔进沙发上。
门外,门童与梅尔大眼瞪小眼,“你能保证他不死在这里吗?”
耳畔,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来,显然是高跟鞋踩着木板发出的“砰砰”
范妮住在三楼,她今天的心情貌似从早到晚都很好,拾阶而上时嘴里还哼着小曲。
是因为那个男爵之子的缘故吗?
“他这是又喝醉了?”范妮瞥了瞥埃文,很从容的在外观望一眼,就主动走进他酒气熏天的屋子。
范妮拖着时髦的衣裳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罐蜂蜜,然后利落地冲成温水。
梅尔在门外瞧见范妮径直朝埃文乱七八糟躺着的沙发走去,带着耀眼宝石戒指的纤细手指掰开他留了一层络腮胡的下巴。
范妮说:“喝,不喝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