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

钟苓竹不禁循声回首，只见那陈四捂着肚子，目光憎恶地剜着应府大门。

他脸上分毫不见方才的奉承谄媚，仿佛芳芳追着应重山陪笑讨好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若非受家主所托，老子怎会来这狗阉门前，闻这阉人的臭气。”他被家丁簇拥着扶上牛车，骂声依旧滔滔不绝，骂声夹杂着鲜明的鄙夷和厌恶，然而家丁都已变了脸色。

一位身材敦实粗壮的家丁，忙上前劝阻：“哟！我的好四爷，您要骂也别在这门口骂呀！”

依照应重山如今的权势，敢在应府门口这般咒骂应重山，也不知道是他胆子大还是不聪明。更何况“死阉人”“狗阉”“阉人的臭气”句句往太监之身的痛楚踩，还偏偏被应府的人听了去。

钟苓竹悄悄看向身旁的阿连和冉乐，发现他们二人都变了脸色。

阿连双眉微拧，搀扶着她的双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冉乐向来疏朗明媚的眼中，更是陡然蒙着一层杀气。

悄悄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钟苓竹沉默不语。他们主仆之间同仇敌忾，而她作为一个外人，既不知始末也不想参与。

只是亲眼见到他们对应重山如此忠心，钟苓竹再次确定自己离府回家的计划，需得避开二人的视线，不然必添阻力。

陈四被重重踢了一脚，很快便痛得没有力气再骂，哎哟哎呦着催着家丁带他回陈家。

身体尚未恢复又走了好些路，开口时钟苓竹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道：“我有些累了，走吧。”

“是。”阿连和冉乐齐声回答，最后狠狠瞪了一眼应府门前的陈四，而后一个领路，一个搀扶着她离开了前门。

三人避人耳目，从侧门回到应府。

冉乐向来是跟在应重山身边做事的，今日得令要保护好出门的钟苓竹，现下她已平安回府，他也算完成任务，自是要回到应重山身边的。

“冉乐，稍等一下。”

冉乐方一抬步，便被钟苓竹便开口将他喊住了，他驻足回身问：“姑娘，有事？”

“是，请将这流苏交于你家大人。”钟苓竹从袖中取出了湖蓝色的玉穗，双手平托，递到冉乐面前。

冉乐低头看了一眼，旋即想到什么似的眼珠微转，笑得十分爽朗，摆手道：“姑娘和大人比邻而居，何必舍近求远，假我手相赠？”

二人院子相邻，仅一墙之隔。

然她不想亲自去，自然不是因为距离。

钟苓竹还想再商议，怎料冉乐竟大步后退两步，然后利索地转身走了，只留一道劲瘦的背影：“姑娘亲自送到大人手上，才更显诚意。”

少年声音朗朗，回荡在侧门前的小路上。

捧着流苏进退两难之际，钟苓竹看向身旁的年纪尚小的阿连。

然对上她的目光之后，阿连笑得柔和稚嫩，却丝毫没有帮她转交的意思。

如此一来，他们的心究竟是向着谁的，完全一目了然。

他们虽都对她恭敬有加，但那都是因应重山的缘故，若她的意愿与应重山相背，这里没有人会帮着她。钟苓竹捧着流苏眼神微暗，救巧画出宫的想法愈发鉴定。

到应重山庭院时，面对他空荡的院落，院里无一花一草，唯有墙边自然生着一片细竹。

一墙之隔后，应重山给她的院子花草满园，甚至还有一处假山池，池子里养着几尾活泼好动的金鱼。而宅院主人这里却清简至极。

冉乐守在应重山房间门口，见到她和阿连，眼角和嘴角带着几分早已了然的笑，微微颔首，跨步进门通传。

隔着窗棂，能够隐隐看到应重山尚未换去官服，正坐于案牍前执笔忙碌。

“大人，钟姑娘求见。”冉乐入门后拱手作揖，十分恭敬道。

应重山腕下生风，闻声生生停住，抬头隔着窗棂，确见庭院中一道柔柔倩影，深眸中划过几分诧异。

院中静候的少女已经取下帷帽。她水目盈盈凝脂莹肌，举止端宁，将世家小姐的教养刻在骨子里。着一袭鹅黄罗衫，玉立夕阳下如新芽初蕊含苞待放。此等容颜和独一份的柔美绝色，放在百花齐放的后宫亦是自成一派。

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再次落到脸上，钟苓竹始终直视前方，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

少顷，一声清冽的低语隔着窗户，悠悠传入她的耳中：“请进来吧。”

“是。”

不多时，钟苓竹便被冉乐带进内室，站在正厅门口。

“问大人安……”病体未愈，她声音透着病中的虚弱。她甫一入门，便向应重山行礼，然膝盖尚未弯曲，却被托着手肘扶起了身。

方才还在案牍前的应重山，转眼便来到了钟苓竹的身前，手上的温度隔着袖子传到她的手臂上。

应重山五官清雅矜贵，眉眼俊秀舒朗，面如谪仙，温润如世家公子。但是眼神阴鸷幽深，如两个深不见底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