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别
璟是个懂得事情轻重的,眼见这处罚是明帝亲自下的,他若是也同苏澈一般做出伤感不已的架势来,那传到明帝耳朵中,或者会让明帝早些结束对他们的惩罚,毕竟明帝是少有的仁厚天子,必不忍心听闻他们如何凄惨。可若是事情没传到明帝耳朵里,而是被有心人看见,那多半要弹劾他们受了一点小小惩罚就做出委屈百端的样子来彰显主上之恶,非忠臣之所为。
若只是他一个人,他也不介意别人如何弹劾,可这事涉及的人太多了,就算是为了不让妻主向锦辞了官职去陪他,他也不能够随心所欲。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妻主向锦,一个没有强大的家世,只凭着出众的才华的寒门女子是怎么样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太女少傅的位置的,他更明白,因为他们妻夫两个至今没有孩儿,妻主向锦是把大公主奕辰既当学生又当女儿,寄予了无限希望和满腔的关爱。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妻主既辞了差事又失去情感寄托。
也正是出于此种考虑,他没有让向锦陪他前来这晓寒轻,就连向锦的弟弟向绣想要来给他送行,他都予以拒绝。虽然他方才还是瞧见了向绣,那个年轻健朗的男儿和别的男子官员们混在一起,他也仅仅是回了小舅子一个点头致意。
苏澈一家过于酸楚,齐苗不忍再看,将视线转移到另外两个男子周璞和颖儿身上。
他之前对于周璞和颖儿都是只闻其名对不上人,两个又都束发戴冠,他此刻只能凭借衣着来区分二人。
周璞是个未嫁人的男儿,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窄袖圆领云锦长袍,腰间系着深青色镶嵌青碧玉石的腰带。绣花圆领把脖颈以下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但是长袍下摆分了四个叉,行动间可见里面墨蓝色细绸长裤以及扎得紧紧实实的深青色裹腿,那裹腿与手腕上方的深青色护袖彼此映衬,昭示着男子的武将身份。
颖儿则是育有一女的诰命夫郞,今日穿着一身精致的天蓝色织栀子花的彩缎交领长衫,腰间未束腰带,只用一条浅白色绣玉兰花的纱巾松松系着,衣领间露出一段白净细腻的肌肤,而那颗大大的蓝宝石吊坠正好补上了这个空缺,给人增添了一份珠光宝气的美。
倒是很好区分呢,齐苗微微一笑,见二人身边都有不少亲友围着,便不急着与二人寒暄,只站在一旁默默围观。
周璞自己未有妻主,母家也不在京城,此番被天子削去了俸禄,罚到雅州安置,心里头难免觉得委屈。但他眼下被几个男子将军包围,韩凝、吴欢、和欢、和乐,几个人围着他说长道短,嘱咐来嘱咐去,倒也冲淡了即将前去雅州的痛苦。
“这个熏香你带上,还有这火匣子,夏日里蚊虫多,你每天在房间里点两支香。”嫁给御前护卫统领的和乐给他准备了整整一包袱日常用品。
“这都是你爱吃的一品酥的点心,我在箱子里放了冰块,你这几日要是吃不惯那慎思所的饭菜,用些点心也不至于饿着。”与他一同开设宜远镖局的和欢给他买了一小箱子点心。
“负责看守你们的是雅州的州军,咱们男子军正好有一个男儿嫁给了她们小队长,我隔几日就让他去瞧你一回,你若是缺少什么,或是有什么难事,就让他转告我。”男子军目前的统兵将军吴欢空手而来,但话中的意思表明了关心。
“这一包碎银子你拿上,该打点就打点,若是他们过于为难你,你别受着,该同他们杠就同他们杠。你肯去那慎思所住着,那是给圣上面子,不是让小人磋磨你的。”男子军侯韩凝担心他过于老实,怕他吃亏,努力用从妻主大理寺少卿冯兆雪那里听来的牢狱常识给他撑腰鼓气。
周璞感动极了,咧着嘴巴哭了起来:“你们几个真好,呜呜,我去了雅州会想你们的。”
“不哭,不哭,好在雅州离得不远,我们几个谁得空了,都可以过去瞧你。”韩凝和和欢一起拍着周璞的肩膀,尽量开导他。
周璞终究是上过战场的男子,哭了一会儿,也就不再哭了,开始叮嘱和欢努力把宜远镖局的门户支撑下去,“等我出来,我还要去镖局当镖头呢,你可千万别让它关门了啊。”
和欢则笑着安慰他:“放心吧,不会的,有阿凝和苏少君过去镇场子,怎么会关门呢?”
韩凝也拍着心口向他表态:“放心,放心,有我和小泓,只会更红火,绝没有倒闭这一说。”
齐苗暗暗点头,这几个会武功的男子竟然如此团结,难怪天子要把周璞送去慎思所,这要由着他们植党结群同气连声,那往后怕是越发难以管治。他想起当日获知明帝允许他去修书处当差,却不肯给与他正式官职之时,他以为天子是嫌恶他曾经有不检之行,自愧自艾了好一阵子,妻主叶衡却告诉他,不是因为这个,是天子想要控制男子官员的总数,哪怕他始终纤尘不染,也不可能获得正式官职。如今看来,妻主果然比他识得清看得明。
这边周璞被韩凝、和欢几个围着说个不停,那边颖儿也并不受冷落。与颖儿一同做过江澄侍儿的天心楼主管乔儿和凰朝慈幼局总管定儿,都来给颖儿送行。但颖儿本身便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