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皇宫已经宵禁，只是没人知晓昭帝还在殿中，天黑之后他有时候也无处可去，只有白天才能让他感受到这权力的美味，诱人。然而每到夜晚，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离世前的脸，她似乎一直很强悍，他本来以为她早已为自己选好了继承人。

毕竟，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无心在后嗣上，他不明白明明她当时更喜欢阿婵一点，然而最后竟是自己。

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

殿外传来李英的声音，他看起来战战兢兢的，似乎以为自己是在为那两个孩子的事情烦心。

真是可笑，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如何？”

诺大的宫殿只有昭帝一个人，处在远处黑暗中能看见他收敛的气势。

然而李英凭借着对这位的了解，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是就在烦躁的边缘——因为这位陛下正在不自觉地一遍遍摩擦着手上的书页。

即使李英很清楚陛下的心情不好，但是仍旧装出没有猜出来的样子继续回答，不想因为情绪的泄露让这位陛下看出自己已经看穿他的情绪。

李英走上前，昭帝很快就变成那副强大甚至无坚不摧的模样。

李英并没有急着开口。

他将已经暗淡的烛火重新弄的亮了起来，这才慢慢说出来，声音在这座宫殿中传递着。

“人的确是重伤，如今生死不明，看李太医的样子公主…的确很生气。”李英平淡的叙述一切，似乎已经省去了一个人的情绪。

这让昭帝很满意。

其实身边的太监看着这位陛下重新摩擦书页的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又是何必？

明明做这件事情十分焦躁，可是陛下依旧做了，陛下登上了宝座也不过十年，也只有早逝皇后的这一子一女，如今后宫看样子陛下也不甚乐衷。

这非要看着孩子们打起来才好？

那明昌公主不过就是骄纵了些，可是这历朝历代的公主哪一个不是千娇万宠的？陛下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李英有时候也看不清楚。

昭帝的烦躁不是谢婵和谢然，而是他似乎又陷入了一个阴影中，他从自己的孩子身上又看到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属于他。

然而，这又是他极其厌恶的，无法接受。

他不能忍受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即使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切无可避免。

他让李英下去，依旧是看着手中的书，然而脑海中却飘荡出一个画面，折磨他许久。

那个人穿着一身龙袍，她似乎永远强大美丽，看的自己心惊。他仿佛只能仰望她，她对着自己微笑： “阿昭的字我来取怎麽样？不如就叫若明。”

他那个时候只会紧紧攥着她的手。

后来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不会，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了自己，他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搜寻，她不可能知晓。

她离世的那一晚，好像只有自己在她身边。那些碍眼的人都没有出现过，好像他们还和以前一样好。

她看着他，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最后，只是对着自己笑了笑。

他仿佛失去了那晚的记忆。

***

望京一个普通的小巷子，院子里只睡着一个恬静的小妇人。

动荡前夜，依旧是一派安然。

唐宸玉其实遇上柳娘不过就是一场偶遇，友人喝酒散场已经很晚了，那个时候自己晃晃悠悠的朝着家中的方向走，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只是他隐隐听见有猫叫的声音，原本不在意。

夜晚的野猫总是发情，声音似啼非苦的令人难受。

不由得脚步加快。

越走越近，发现是一个女子在啜泣。

他昏了头，说实话他当时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着了魔。

只记得那个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是她的一切，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眼睛。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那个女子朝自己娇娇怯怯的伸出手，看样子不过就是个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小女孩，让人有些想要呵护。

他醉了，不，他没醉。

他拉起了她，准确来说是扯进了怀中，那一刻他确定自己昏了头。

因为，从来没有那麽渴望面前的人能够抱住他，他紧紧的抱住面前的女孩子，他以为她会挣扎。

并没有，那个在月光下哭泣的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此刻的理智依旧让他不得不松开，他明白这不应该，他现在的行为很不对。

他看向她。

此刻柳娘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羞涩，她不敢看向他，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犯了错，他克制住自己退开一步，他正准备道歉，为自己这鬼迷心窍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