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季乾学其实并没有特意关注宁婉的状态,然而性格柔顺安静动人突然变得露出一些锋利的爪子时,说实话他并不适应。
傍晚歇息,最近和太子周旋极为不易,看起来风光霁月的人其实很固执,季乾学渐渐有些疲倦,不过还好,妻子总在身旁抚慰自己,他在她身边很平静,总会感到时间都慢了下来。
这半个月来,她似乎也不像往常那样时时在自己眼前出现,最近抽不开身终于能回去看看她,也不知道她瘦了没有,想着他的脚步渐渐地加快了些,可是临到门前又逐渐减慢恢复那平常的样子,变回游刃有余又稳重的季乾学。
撑开帘子,宁婉趴在小几上,本来她也是一时烦闷望着窗外的树木发呆,渐渐地在这凉风中睡去,本来就有孕更是容易嗜睡。
烛光给她打上一层柔光,眼睛阖着睫毛卷卷,红润的唇色让她更显得娇媚,妻子比半月前更加动人,季乾学也不禁有些渴。
心念一起便压制住,他已经习惯克制一切。
走进便能看见她穿的单薄,手不由得想要抚摸那脸庞,他当然看不见自己的神色是温柔的,帮她撩起一缕落下的发丝,自己也不由得一怔这习惯仿佛已成自然,然而他们成婚还不到三年。
潜意识里,他想他和她是一生,莫名笃定。
他轻声唤醒她:“阿晴,别在这里睡,容易着凉。”说着动听的话,可是语调平平,他似乎并没有学会如何关心她,就连那表情也是一脸严肃。
终于,梦中人渐渐转醒,宁婉从一个梦中醒来,昏昏沉沉记不得了,不知这是什么时辰。看到面前的人,眼神迷离,有些恍然,不由得想要问一句:“你…”看着四周的环境又明白几分清醒后,与他拉开距离。
季乾学并没有在意这微小的动作。
她似乎想要皱眉质问,然而转瞬一想,终于变回那个合格的妻子,问自己的夫君:“夫君已经吃过了吗?”
她的一系列变化他看见,有些不舒服,可也无法指摘。
他只好回答:“还没,阿晴以后去床上睡,别等我了,早些休息。”
她看起来很困倦,他想着是他的错,这么久没有回来。
若是以前的宁婉还会在意,甚至又陷入那自我困局之中。
然而此刻的她,没有了波动,甚至还能声音婉转地接上一句:“是,多谢夫君关怀。”
更加奇怪,季乾学没办法不体察到这不同之处。
然而,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以前从不客套的对自己,她会那样温柔的看向自己。
然而,他也没有问。
很快上了菜,今天的变化不仅是她,就连饭桌上的品相都变了变,很明显的泾渭分明,她的面前更多是偏辣口的小食,而自己的面前更多是一些清淡小菜和甜口。
从前,没有这么分明...他以为她也喜欢的。
两人都不习惯在吃饭时说话,他只默默观察她。
以前也是,他吃饭时也会看她,她很温婉优雅的尝着每一道菜,看不出来喜欢吃什么,她也会合时宜的为自己添上一道菜,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他们从不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已说过千千万万遍,他喜欢她望着自己的神情,那时的氛围,他们两人独自度过的时光,独属于他的她,他们一起。
回忆幼时,他记得在文家的每一顿饭都是热闹的。
热闹中的他似乎又是格格不入的。
舅舅家中似乎总是十分温暖,然而在温暖之中的孤寂不知道有人能否体会过,那是一种穿透烟尘的冷静,身在其中,他那时候想着的是—这辈子是否有机会能和一个真正的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能否有一个只属于彼此的人,他看着面前的人想着他们的日子会很长,就这样长长久久吧。
小小的冬郎只用母亲留下的乳名来怀念自己也许被人记挂,只可惜那个给予他乳名的人早已经去世,这世上独独剩他一人。
思绪收回,今日的妻子明显不似曾经那样。
她没了往常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像极了幼时他偷偷看着表兄养的小松鼠,似乎遇到好吃的都要多尝几口,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吃。噢,原来她喜欢吃甜的。
他看着她的样子又多了几分温柔。
此刻的宁婉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策马奔腾,从前在他面前总是要展现最好的一面,最优雅娴静,让自己看起来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现在,也不管不顾甚至最大限度的让自己看起来贪吃些,从前自己那样装着不辛苦吗?
每每揣测他的喜好,甚至又让自己一遍遍的习惯然后爱上他的一切。如今,这些皆可放下。
虽然在他的面前还不适应,但是宁婉告诫自己:不要去看他,不要在意他的想法,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她默念几句,然后悠然自得的品尝面前的美食,不过一会儿,竟然比平常吃的多了许多。
习惯性的揉了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