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当众神从司命殿离去的时候，脸上迷茫不解的神色已经被唏嘘感慨取代，尤其是他们看向我时，那眼中的同情之色几欲将我淹没。

司命神君将重翎历劫六世中的几段重要命途解析了出来。

没想到小花妖刚化灵时就与第一世的重翎遇见了，而后兜兜转转的几世里更是因果不断，纠缠不休，甚至对重翎处处相护，几次抛却生死。

就连重翎劫数尽满，即将回归的时候，她也能追寻着他的踪迹跟上来，却不想遭遇了魔族趁机而入的伏击。

彼时重翎神格尚未归位，元神不稳，是小花妖沐槿舍命相抗，才堪堪让两人避过一劫，只是她也因此灵元破碎，神魂受到重创即将溃散。

难怪……此前登仙台上，她奄奄一息与重翎同时出现。

我心中涌动的唏嘘并不比众神少，尤其是见到沐槿几次对重翎舍命相救时的决然，心中更是五味繁杂，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就连司命神君都不清楚为何区区一个凡间的小花妖居然能与天界战神有这般深的因果，若只是在这凡间的轮回里纠缠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延续到了战神归位后……

“这世间诸般因果皆有定数，这小花妖与战神间的纠葛如此之深，可见其间想必是有我等未参透的因果，神女莫要心急……\"

司命神君在众神走后，单独将我留了下来，并与我说了这么一番宿命因果的话。

这样的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过了，此前与醴伯对饮时，他也曾提点过我类似的话。

我乃灵泽天命神女，又怎会听不明白司命神君的言外之意，命缠因果，若是缘分尽了便也就罢了，若是缘分未尽，哪怕是神明，再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我心中还是涌现了极大的不甘心，为何偏偏是他……

“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皆是有缘由的，因果虽难消，可若是寻到这缘由……纠缠未必不能解。”

我猛然看向了似是在对我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的司命神君。

“……如何解？”我隐忍着迫切道。

“这几世牵连不断的命数最为复杂，如今战神与那花妖之间的因果，虽暂时未参透，可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司命神君说着便看向我。

“这花妖的命图中似是也牵连了神女的一线因果呢，神女既是万花之神，不妨仔细想想可与那小花妖有何渊源？”

我心下一惊，我这几百年虽游历万界，可从未踏足凡人界寻过重翎，甚至来司命殿观一下命图都从未，何曾与那小花妖有什么纠葛？

即便是在重翎历劫前，我也从未接触过这般未化灵的灵物……吧！

不过，说起来，从登仙台上看见沐槿的那一刻，心中似乎有些熟悉之感，只不顾那时我的全副身心都系在重翎身上，也并未在意。

“你是说，那沐槿与重翎之间的纠缠与我有关？”我不解的看着司命神君。

“不敢断言绝对，但这命图也做不得假，就算没有十分相关，也断然脱不了干系。”

“是啊，我乃重翎的未婚妻，亦是这万界花神，她即是花妖，便也算是我的子民……如今她既已上天，还住进了翎都府，我们之间的纠缠只会更深，若说没有因果，倒也说不过去了。”

我心神不宁的答复着司命神君，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非也，非也，这因果并非是先有了纠缠才会结因，而是先结了因才会纠缠不休，从而化果，是乃因果！”司命并不理会我的一番说辞，自顾自的推论着。

“神女可知战神因何有此番劫数！”

我沉默的摇摇头。

“皆是前尘因果，与看似他无关，实则冥冥中的定数难料，早已结下了难解的因……”

在司命神君絮絮叨叨的解释下，我方才明白，重翎此番会下凡历劫全然是因他的父母而起。

当初，金鸾神女预感劫数将至，在历劫前让重翎去寻生父，而后启华神君因此得知当年真相，也自请贬谪下凡去了，两人在凡间一番兜兜转转，因缘际会下果然再续前缘。

随着两人之间纠缠愈深，脱不开这份前缘的重翎身上沾染的因果也会愈深。

其实重翎亲缘浅薄，他若是能断开这份亲缘，这纠缠的因也会消散，可倘若他不愿断，那便只会纠缠愈深，那需要历劫去消解这段因果也是迟早的事。

我想起在凤凰谷中，重翎对凤皇说的话，他当时是为她母亲的事情去的。

如今回想起来，从凤凰谷回来这才百年，他便要去历劫了，当初肯定不是去断亲缘的，而是去加深了这段亲缘。

重翎历劫的这几世来，也确实与他的父母在人间成就了一段段父母子女的缘分。

至于重翎与花妖沐槿的相遇看似没有什么前因后果，实则只是司命神君目前未参透而已，而且听他的意思，很有可能与我自己有莫大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