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准备付钱,老板却指了下林释,“他已经付了。”
林释笑:“我能让女孩子付钱吗?”
阮宁掏出手机,给林释把钱转过去。
又是一年潮热夏季,近几年的延溪雨水格外充沛,酷热与暴雨交织,时不时突发一阵阵雨,豆大雨滴眼看着就要砸下来,他们加快脚步,冲进了教学楼。
林释心有余悸,“还好我们跑得快,我这球鞋是新买的,淋湿了可要心疼死了。”
阮宁和许明瑞同样站在屋檐下,回望着来时的路,眨眼间阴云密布,在天边蓄着闪电雷霆。
阮宁手里捧着绿豆沙,冰冰的水雾附着在手心,头发边缘被湿气染得沾上些潮意,她不受控制地看向许明瑞,许明瑞在她眼中也朦胧一片,湿漉漉的。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记得以前也有过这样一场大雨,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天地淹没了去。
许明瑞是那阵雨。
曾经的延溪总是干燥无比,常常时隔很久都未曾下雨,空气里都闷闷的,让人呼吸不上来,蒸腾的热气把路面虚化成扭曲的形状。
聒噪的蝉鸣,嗡嗡的风扇,隔着门板大人们没完没了的争吵,是她在房间里写作业时循环播放的背景音。
直到阮宁写得差不多了,从卧室里出来,晚上没人做饭,她把饭桌上的残羹冷炙热一下,随便扒两口权当吃过了。
“我是不是打电话跟你说了我没空收,现在文件寄到我公司,丢了又找我算账?”
“上次买房资金你拿去投资,亏得血本无归,要不然我至于现在拼命做项目吗?你抽个空去拿会死?公司没你不转了?”
“是是是,现在开始翻旧账了,孩子你不带,成绩一落千丈你不管,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当初没跟你知会一声吗?你不是同意了吗?”
“我哪里没带孩子了,补习老师都是我找的,你操什么闲心了,一天到晚不着家,还有脸说!”
……
成年人婚姻初时浓情蜜意,在日常琐碎中被鸡毛蒜皮消磨殆尽,拉扯与折磨总是无休止的,谁对谁错早已分辨不清。
阮宁早就听麻木了,面不改色地吃着饭,筷子伸向盘里最后一颗牛肉丸,快要夹到时,却又收回了手,想想还是算了。
年少的阮宁生得白白胖胖,脸上是褪不去的婴儿肥,班上同学为了嘲笑她,给她起了“小胖墩”的绰号。
能少吃点还是少吃点。
过了会,纪妍来找她,脸上妆容都哭花了,眼里隐约还有泪光,“你出去玩一会吧,小区小孩晚上都爱聚一块捉迷藏,你从来不去,多不合群。”
阮宁犹豫地点点头,乖乖去了。
紫荆小区里有座小花园,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常在这里玩,阮宁是知道的,她从不愿意来,因为班里给她起外号的小恶霸康嘉就在其中。
走到他们集合的广场,一群人有男有女,看上去熟络得很,阮宁望而却步。
康嘉一见到阮宁就拧起了眉头,听闻来意后,更是难以置信,“小胖墩你也来玩捉迷藏?你这身材能藏到哪里去?呆草丛里也要露出半截脑袋。”
人群里传来几声讥笑,像是在附和康嘉的话。
阮宁心里难受,手指把衣角都快揪烂了,嗫嚅着:“那我……”
身后的楼房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也包括阮宁家那一盏,可她知道,现在不是适合回去的时候。
当中的男孩忽然开口:“你是住八栋的吧,我见过你,要一起玩吗?”
阮宁知道他,学校隔壁班的许明瑞,家境富沃成绩优异,是老师家长掌心的宠儿,不管在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康嘉不悦:“真要她来啊?我们人数够了。”
“那你走不就行了。”许明瑞不惯着他这臭脾气,他五官生得好看,冷着脸时却很有气势,其他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只有男孩稚嫩的声线响起。
“每次玩游戏就你事儿最多,作弊偷看别人位置,还嘴硬不承认,我们这里人是够了,就多你一个而已。”
“你什么意思?想打架是吧许明瑞!”
被人好一顿数落,康嘉自然不服气,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旁边好几个人上来拦。
“算了吧康嘉,你又打不过他,还逞什么能?”
“你忘了上次要跟许明瑞单挑,人家还没答应你,你就自个先摔了个大马趴。”
“就是就是,大晚上的哭鼻子回去多丢脸。”
康嘉:“……”
怎么感觉被骂了?
最后康嘉带着几个伙伴愤愤不平地走了。
阮宁躲在车棚后,抬头望去是漫天星辰,昏黄街灯下人影摇晃,隐约听见远处在嬉闹,惊喜与错愕并着欢笑声在小区内回荡。
这是她第一次加入群体的游戏,紧张得掌心出了汗,心却慢慢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