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依稀

千秋耳边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第一次离家出走时的情形。

“卖香料了，西域奇香。”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香喷喷的大烧饼。”

“糖葫芦嘞，糖葫芦......”

富贵偷偷躲在运货的车里，一路睡到了四五镇。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吗？本神医来了！”

富贵彼时不过六七岁，见什么都新鲜，买买这个，看看那个，一会手上便满了。

“喂，小孩，你买那么多东西，你家大人知道吗？”

富贵见那小孩生的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一身青色的衣服雌雄难辨，富贵犯了难，忽想起母亲说的，耳垂上挂着耳坠的或者有耳洞的就是女孩，没有便是男孩。

富贵的表哥小时候生的玉雪玲珑，富贵张口就喊表哥为表姐，把好脾气的表哥一下子给气哭了。易夫人才给富贵说了这种辨别方法。

富贵细看那人耳上没有耳洞，于是便张口冲着那人喊道：“哥哥，我家大人自然是知道的。”

那小孩打量了下富贵：“穿金带银，衣着华丽，带了那么多银钱，还买了些劣质的东西，你不会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吧。”

被人直接戳破，富贵登时便红了耳朵。

“我......”

“你这种一看就很有钱的小孩，拍花子的最喜欢拐了，到时候嘴巴一堵，手脚一绑，给你卖到山坳坳里，给人家做童养夫或者小奴才。”

富贵被这人吓到，眼眶的泪不停打转：“这这这......那我怎么办？父亲说有事去找衙役叔叔，这样可以吗？”

那人似乎还没玩够，拿出块手帕给富贵擦了擦泪，又吓唬富贵：“拍花子还喜欢拐像你这种又爱哭，又眼神不好的小孩了。”

富贵闻言抽噎了一下，拿着袖子擦了擦泪：“眼神不好？”

“对啊，我明明是姐姐，你喊我哥哥，不是眼神不好，还是什么？”那少女对着富贵做了个鬼脸，“不过呢，既然你叫我哥哥，我便收了你这个小弟，记住以后要叫我宋大侠。”

“宋大侠姐姐，怎么才能不被拍花子的拐走。”富贵怯怯的看向少女，其实少女比他还矮些，不只是气质还是如何，富贵总觉得这人光芒万丈。

娘，我遇到活的大侠了。

“你长得太显眼了，我也没办法，多跟在你爹娘身边吧。”

富贵有些失望，嘴巴紧抿。

“小孩，你是不是为了武林正道，决心做一个英勇正义的大侠，救民于水火？”

“不，我要做神医。”

少女摸了摸下巴，又从头到脚看了看富贵的行头，摇了摇头。

“你这不行啊，话本里的神医都是白衣翩翩，仙风道骨，姿容俊秀，才华卓绝。”少女说着还捏了捏富贵的脸，“你长得还挺好看，好像只符合姿容俊秀这个特点。你这一看就是那种富贵人家的傻儿子。”

“那，怎么才能更像些神医？”

“神医啊，眼神中要带着三分冷漠，三分凉薄，这样才能凸显神医不愿被世俗沾染的高贵品格。”

富贵听了直点头，激动的背着关键的几个词。

“还有，最重要的，眼神中还要带着两分的漫不经心和两分的兼爱众生。”

“漫不经心，兼爱众生......”富贵背着这些词，又扭头问到，“为什么呢？”

“漫不经心是为了显示神医的医术精湛。”说着，这少女像样的比划起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神：“看到没，这就是漫不经心。呵，不就是鹤顶红吗？小病，我一帖子药下去，保管这人起死回生。”

这人演的颇像那回事，以至于富贵完全沉浸在自己成为神医的幻想中。

一身白衣的富贵拿着医书轻轻摇头，对着病人亲人说道：“不必感谢，医者本分。”

“富贵神医，你果然是妙手仁心，简直是扁鹊重生，华佗再世啊！”

“喂，小孩，你在听吗？”

“哦哦哦，在听。”

“所谓兼爱众生，就是为了显示出神医的悬壶济世的仁心。这眼神我学不来，大概跟娘看你的眼神一样。”

富贵咽了下口水：“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娘该对我什么眼神。那你要不去看看老和尚吧，我爹说老和尚眼里有悲天悯人，满目慈悲，应该差不多。”

富贵坚定的点点头:“嗯嗯，好的。”

“还有，你要懂得怎么让人知道你，不然没人看病，你还是成不了神医。”

“嗯嗯。”

“江湖上应该起个响亮的名号，你自己想个好听的名号，然后以后按着这个名号混。像我的名号就叫惊风碎月。”

“嗯嗯。那我应该起个什么外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