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其姝(六)
陈浮确坐在案前,面上风淡云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双耳盏碧玉杯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不去看看吗?”高成耀打开槅门看着楼下盛况,“谈姑娘正跟我家博头下赌呢。”
“不看。”
“行。”高成耀唰地打开手中折扇,“你不去我去。”
“要去就去,别给我磨磨叽叽的。”
“行。”高成耀出了阁楼,低头瞧着乌泱泱的人群。
他招来掌柜:“账本销毁了吗?”
“东家,凡有涉及,尽数消除。”
高成耀点点头:“通知阿雁一声。”
他凭栏而望,见谈怀玉头戴幂篱,身边站着几个约莫十一二的少年。
“还真是呼朋唤友。”
阿雁接过命令后,心神渐渐安定,笑问:“那姑娘的规则是?”
见女博头神色和缓,不似方才慌张,想必高家人也销了账本。
谈怀玉轻笑反问:“还不知如何姑娘称呼?”
“阿雁。”
“行。阿雁姑娘,规则很简单。你先随意掷出三个骰子,给我三次机会,若是我跟你掷出一样,就算我赢;反之,阿雁姑娘赢。”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立刻骚动万分。
这不就是凭运气吗?
如此小的概率,这位幂篱姑娘铁定要输。
阿雁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听到荒唐话:“只有三次机会?”
“阿姐。”谈怀安扶上了怀玉的手臂,“换个法子吧,你从未玩过。若是输了……”
谈怀玉淡淡一瞥,冷漠威胁:“无碍,输了你便在这处做童工,直到还完债为止。”
谈怀安随即噤声,不再言语。
“开始吧。”
阿雁得令后,抓起骰子上下摇了起来,可不过才几息,谈怀玉落在掷壶中的目光像有了重量,压得她双手使不上力。再坚持了一小会儿,手腕动作渐渐小了,慢慢地也停了下来。
开壶。
围观群众纷纷凑前,都想看清这场热闹的靶子。
“是三、五、一。”
谈怀玉见自己都被挤出了桌外,她笑道:“也让我看一看啊。”
众人皆为她清出一条路。
“看清了?”阿雁见谈怀玉点头,接着推来托盘。“到你了。”
谈怀玉摆上了点数,学着将它们一一放入掷壶中,拿了起来。
“还挺重。”她称赞一句,“想不到阿雁姑娘力气还挺大啊。”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这位幂篱姑娘提出一个稀奇古怪的规则,此前却还从未摸过掷壶。这不是摆明着输吗?
甚至开始以她俩谁赢作为赌约,纷纷下赌注。
桌边有人出声:“是跟阿雁姑娘一样的初始点数。”
“的确,初学者,模仿是精炼的不二法门。”楼上高成耀适时转播复述赛情。
屋内陈浮确咬牙道:“你看就看,别影响我。”
“抱歉,抱歉,影响九如白日做梦了。”
果真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都知道如何最戳别人肺管子。
“我是在想过几日要暂回校场操练的大事!”
鬼知道陈浮确满脑子都是一袭水绿衣袍,摇着骰子的谈怀玉。
“真不来看?”
“不去。”
话虽这么说,坐在扶椅上的陈浮确还是控制不住地竖起耳朵切切听着楼下动静。
毕竟有过几面之缘,输了的话,他还是会替她感到丢脸尴尬不是。
高成耀余光瞟着陈浮确思之入神,一只耳朵却悄悄偏向喧闹的方向。
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死鸭子嘴硬。”
正巧这时谈怀玉打开掷壶。
二、六、四。
“可惜了,是‘二、六、四’,出师不利啊。”高成耀略带惋惜。
“你可惜什么?”陈浮确出声,“她赢了你可是会亏钱的。”
见高成耀顿时回头,他顿时明白是在等着搭腔呢。
高成耀调侃一哂:“不是说不看吗?”
“我又不是听不见!”陈浮确恼羞成怒。
楼下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然后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这怎么会一个都没中。”
“不准叹气。”谈怀安适时阻止人群中进一步的哀叹。他看不清谈怀玉的表情,也知晓她心情定然不好。“阿姐,不行就算了。不就是做工吗?我做就行了,反正没人知道你是谁,你也不丢脸。”
“谈兄弟,做人可不能这样不厚道啊。”身后一位锦袍少年撇了撇嘴,“我们可不想做工,与你共患难。”
“杨启,你可真是坟头草。”谈怀安恶狠狠地指责,“不是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