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挣扎

键时刻指望这些情报了，尼采掌控的各舰编码代号是不变的。”杨语风平静地说道，“我很早的时候就从我父亲那里看到这些材料了，军区电脑的秘钥现在还记着。”

父亲……

自从北冥一战后，就看不到杨廷玉的身影了，不知道是因为战争失败被停职，还是被鲲给……

他也许只是想告诉自己去忘记，于是谁也不敢提及。

“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杨语风把脑袋一歪，抬手擦了擦沾满雨水的短发，轻声抱怨道，“听说余和春又开发出第三期的基因制剂，注射之后就和鱼类差不多了，那样子淋雨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不能在雨中淡淡地潇洒。”林仁突然说道，“就不再沉浸于酣畅淋漓，也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溺死了。”

“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吧。一开始用机器一类的科技对抗的时候还能看得出来，但现在他们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呢？”白月林忍不住说道，“这个世界，真的只有人外能够存活下来吗？”

空气有些凝固。

“可以开始了吗？”上方突然传来八门正岐的声音，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还很有礼貌地询问众人的意见，“已经没有更多的方舟进入视野了。”

“你随意，只管自己来，我们只是看着。”林仁如是说道，语气不能再平静，“大家都等待着期待着呢。”

的确，此时此刻，占据着绿岭青石阶的长磕者们也正以各自的姿态保持着敬意，眺望着，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对于他们来说，人类文明对抗自然，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他们欣然接受这样的失败，毫无怨言地承担后果。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无力，后悔也为时过晚，才学会放下与舍弃，没有更好的选择代替无意义的挣扎。如同最最虔诚的信徒，他们隐约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是对未知的祈祷，是对救赎的渴望。

最终不再做挣扎，只是等待。

缓缓地，八艘方舟从队列中走出，更准确的说，是其他的方舟停下乃至后退，没有继续跟进，而是拉开了距离。战舰们在诺亚旗舰的带领下一字排开，对准了绿岭的山体，以及上方一面正对着的三个巨龙般的海蛇头颅。

出于兴趣，八门正岐将先手机会让给了方舟。

于是这又是熟悉的一幕展开，即使换了场地，也只是在海上溅起浪花，似乎并没有多大改变。方舟们一字排开以形成最大攻击面积的半包围，随着一声令下，千百万的巨炮导弹呼啸而来，形成密集的火力网，砰地一声在某个设定之外的瞬间全部炸裂开来。

那是撞击在一堵看不见的厚障壁上。烟雾散去后略微看出了一点黑蓝色的痕迹，有晶莹剔透的流光溢彩，形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仿佛是预料到第一波攻击会吃扁，方舟们赶紧调整姿势，五百米高三千米长的装甲墙面上延伸出大大小小的类似线圈一般的奇怪构造，开始散发幽幽蓝光。

这是原先最开始的时候，安装在机甲上的巨型电磁脉冲炮。原理就是发射一种高能载体，将其中蕴含的电磁能量在瞬间爆发开来，在某些情况比一般电磁炮以超高速发射金属弹丸更有效——在这种极端的暴雨环境下，炮弹和导弹的攻击强度会被严重削弱。

或者说，更能给人造成一种心理暗示与错觉——好像能打赢——实际上也只是因为电磁脉冲爆发开来之后看不清楚战场而已。

高压高能的电磁脉冲绽放出艳丽的花朵，却没有多少时间来欣赏芳香就凋零消失融入到了那片黑蓝色中。这是一局回合制海战棋，游戏的回合轮到了八门正岐，不过他这次没有像方舟上惊恐万分的人们想象的那样张开深渊般的巨口发起致命的吐息攻击，甚至没有兴起惊涛骇浪。

他只是驱使着在视线中越变越大的躯体，潜入海中，又突如其来地钻出，如九条强有力的大触手一般缠绕而上，将千米长的方舟从头到尾包裹了一圈，随后便是施力，逐渐挤压，嵌入，收拢。蹦卡擦啦的各种奇怪声音夹杂着恐惧从扭曲破碎的方舟中转出，如同挤一块抹布，还能挤出些许淋漓的鲜血。

犹如远古的海妖克拉肯，主宰着每一片被水充满的领域，没有生命可以不经过允许而安然通过。所有的不速之客都被不可抵挡之怒火与难以想象之巨力抵挡，并撕成碎片。毁灭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体现出一种纯粹，一种单纯为了快感，为了愉悦，起了满足自己而产生的欲望的欲望，这种纯粹的欲望也许对于个人来说是解毒的良药，但对于一个庞大的社会集体来说，它只能是一个需要引以为戒的反面教材。

除了八艘战舰之外，所剩的方舟在不到十分钟内也只剩下了三十四艘，九条巨大触手发动第一轮攻击各自摧毁一艘方舟之后，便从海面高高抬起开始四处挥舞，仿佛胜利者的洋洋得意。

兴奋与恐惧蔓延的死亡之海上，九重黑色阴影再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