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家的。”

林黛玉笑了声，“好好儿的，怎么说起我？”

“姑娘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我看这大观园是住不长久了。”

林黛玉颔首，笑意褪去，“宝玉大了，姐妹们也大了，必不能再聚到一处，你去取我的纸笔来。”

“说了这会子话，姑娘起了诗兴？”说着，紫鹃往书架上取纸笔。

林黛玉道：“没甚诗兴，倒有满肚子话想找人说道。”

紫鹃打趣道：“我就在这，姑娘不给我说，给谁说呢？”

取纸笔时，书架上最高那层落了些灰，因架子高，取用不便，那里本就不放常用之物，只放了一个孤伶伶的木匣，紫鹃手指往匣子上一抹，登时抹出下一指头灰。

“呀，好好的匣子落了好些灰了！”

林黛玉循声而望，便见紫鹃顺道把落满灰的木匣也抱了下来。

“姑娘，这匣子都这么脏了，让我拿去擦擦。”

林黛玉顿了片刻，揭开木匣，将里面物什拿出来，与纸笔放到一处，“去吧。 ”

匣子里东西不多，只几张宣纸，都是些陈年旧画。

林黛玉要来纸笔，原想写封家书，此刻展开芙蓉旧画，忽然回想起曾经与人以纸传言，便沾了墨汁，鬼使神差地在空白纸面上写了句：“留下，可对？”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写好后，又匆匆折好，在紫鹃回来时，与画一起放回了匣子里。

紫鹃回书架放好木匣，回身一看，林黛玉已经落笔，林黛玉孤身至此，只得一个父亲在扬州，这收信之人自然不做他想，“姑娘原来是写家书？”

林黛玉嗯了声，“紫鹃，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六七年了吧。”

“六七年……如果我也要离开，你跟不跟我走？”

“这么些年的情分难道是假的么？我无牵无挂，当然跟你走！”

林黛玉微微牵动嘴角，“那么说好了，你待我十分周到，离了你，我也是不成的。”

言谈间，一封家书已然写好。

先前一问一答七八分都是意气用事，此刻见林黛玉煞有其事真写好了一封信，紫鹃不由心内惴惴，毕竟她们适才谈论的，不是一件小事。莫说林黛玉是否能如愿带她离府，就是林大人亲自来接林黛玉走，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姑娘，当真决定了？”

做下决定，如同撂下一块大石，林黛玉不以为意道：“姊妹都走了，留我一个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可是，宝玉还在……”

林黛玉瞥她一眼，“他在又怎么样呢？莫忘了晴雯是怎么出去的，大家都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相处，往后潇湘馆也得避避这尊大佛，我没有别的所求，只图几天清净。”

“宝玉从小就爱往咱们这儿跑，老太太也没说什么，晴雯与你不一样……”

正说话，屋内乍然响起一声哭嚎。

贾宝玉失去晴雯，心内极不痛快，只身来此，特意命门外丫头不许声张，只愿悄悄看一眼林黛玉，聊以慰己，未料正好听林黛玉要与他生分，不由得悲从中来。

“好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们都要走，走吧，让我自己死了，死在这里很好！”

贾宝玉嚷罢，哭着转身便跑，忽逢屋外下起绵绵细雨，也不披蓑衣，踩着水渍就冲进了雨里。

林黛玉立在原地，秀眉紧锁，不发一言，紫鹃暗道不好，看她一眼，忙取了披衣箬笠，亲自带人去追。

哭声渐渐远去，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拍打屋脊的声音泠泠作响。

林黛玉坐回塌上，靠在床沿，忽然眼眶酸疼。

晴雯走了，司棋走了，芳官走了，湘云回家后了无音信，宝钗也为避嫌搬了出去，再留下来，十分不便，从前老祖宗也是那般关照过晴雯，可晴雯出事后，并不见老祖宗过问一句。宝玉受尽疼宠，尚且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她这寄人篱下之人。

咔嚓一声，窗扉忽然被拉开一道缝，一只雪白的小狗从窗外钻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踏在桌案上，每走一步，都留个泥印。

林黛玉无知无觉地看着他，倏忽也没了斗气的力气和心思。

装好的那封信还放在桌上，被小狗一路叼来，放到了她腿上。

林黛玉拾起那封信，她此刻目中有悲意，小狗眼睛却亮闪闪的，见她拿信，似乎高兴的很，一下一下轻拱她的脚踝。

林黛玉附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狗便也依偎在她脚边，脑袋蹭着她的手，好似回应，温柔至极。

狗身上的雨水濡湿了她的掌心，林黛玉却毫不在乎。

她从前并不愿意去想很多事，可是世事总是如此，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发生。

林黛玉低头，“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汪汪！”

【寄人篱下，终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