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
春纤也留下来,但她没心思玩。
原本的打算是待主子出门,再去找母亲,把怀里的东西给她。
但回屋换衣裳时,她突然发现那东西没了。
大冷的天,春纤却急得满头大汗,一个时辰内,已将院子里能去的地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那三颗珠子本就极小,掉到院子里有如大海捞针。
更麻烦的是,她还不能声张。
这是她辛辛苦苦,当牛做马攒下来的积蓄。
不能让别人知道。
转过走廊,春纤远远望见一小团白色的影子。
她微微一愣,正要转身避开,忽地想起揣着金珠出门到金珠丢失的这段时间,不也碰巧遇到那狗了么?
她想上去看看,却又有些畏惧。
可此地再无别处可寻,忍了忍,她还是跟了上去。
小白犬走得闲适,一步一步极为缓慢。
春纤远远看着那个身影,心里倏然生出一种错觉:
它在带我兜圈子?
林姑娘这狗早已在名声在外,小丫头们皆不敢招惹,见着它只当没看见。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卫赋兰不仅逛完了贾母院,散步范围一路延伸至荣禧堂。
他一双狗眼,比春纤看得远得多。
远望去,只见林黛玉、贾宝玉和诸姑娘们有说有笑,聊得甚欢。
不过,他并未在原地待太久。
看了没一会,便折回了贾母院。
再回来,春纤已经跟不动,她拿着把扫帚,先一步进了林黛玉屋,边打扫,边细致地在屋里探看起来。
尤其把那沾了白毛的狗窝细细翻了一通。
直到屋外贾宝玉的声音传进来。
春纤不舍出屋,刚踏出门槛,便见门边倚着条狗,那如人一般优哉游哉靠坐的姿势令春纤恍惚了一瞬。
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等她。
没等她从那阵愕然中回过神,忽然,小狗张开嘴巴,一跃而起。
春纤退后两步,拿着扫帚挡在身前,只道这狗原来就等着咬她呢!
却见那狗低下脑袋,袭向她腰间——
把腰上挂着的香囊扯了下来。
那香囊并非什么稀罕物件,布料也是用的最普通的罗布。
提起的心缓缓落下,春纤追着狗,喊道:“香囊还我!”
卫赋兰自是不会轻易还她。
他闷着头,跑得飞快,俄顷,“咚”一声撞上了某人的小腿。
抬首一看,正是朝这屋走来的贾宝玉。
他旁边还立着位如霜雪般清冷的小姑娘。
林黛玉眸中惊诧一闪而过,她扯下手帕,蹲身唤小狗:
“过来。”
小白犬便从贾宝玉脚边跑到她身前。
狗嘴巴里的蓝色香囊早已经跌落到地上,沾了些灰。
林黛玉在这边捻着帕子给狗顺毛,扫去狗身上微不可见的尘土;贾宝玉在那边捡起地上的香囊,拍掉上面显而易见的泥巴。
他看着林黛玉爱惜小狗的模样,又陷入了神思。
他发现自己忽然有些羡慕白犬,如果自己是那条狗就好了。
“宝二爷,谢谢。”
贾宝玉的思绪被一声娇音打断,他瞧了眼手上的香囊,把它递给春纤,
“上面的海棠是你绣的吗?”
“是的。”
“绣得很好。”
春纤耳后微微发热。
从前在太太屋里,她一向都是规规矩矩,见着宝二爷也恪守尊卑礼仪,来了林姑娘屋里,又日夜愁着母家的事,从未好好瞧过他。
如今正眼一见,宝二爷不仅体贴下人,还长得好看。
她想起在丫头们中间享受头一份体面的袭人、晴雯等人,不禁更加愁苦。
为什么只有她处在了如今这样的境地呢?
与春纤说两句话的功夫,旁边的林黛玉已经抱起狗走回屋,贾宝玉哀哀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那白袍小姑娘跨门而入的决绝背影。
方才的意气风发立时消散,他垂下头,没精打采地向着自己屋行去。
见他抬步,春纤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
“那下回,我给宝二爷绣一个送去。”
贾宝玉入了魔怔,没有应答,只怔怔地向前走,却在他身后冒出一个丫头,言笑晏晏地替他应了:
“那感情好,宝玉吵着跟我们要了两日,都没人有这个空做。”
春纤脸色瞬间煞白,和顺的笑容僵在嘴边,对那丫头讪讪道:
“袭人姐姐,我说着玩呢,我的针线怎比得上你。”
袭人笑道:“别”
话刚出口,便被另一道声音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