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不着我们忧心。”
闻言,雪雁微微蹙眉,这话听上去无情,可她咀嚼着林黛玉的语气,又似乎不是那个味道。
雪雁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她从小跟着林黛玉,可有时候她也弄不明白林黛玉的心思。
“这个还在呢?”无意间瞥见桌案上的五彩线球,雪雁拾起往上一抛,接在手里,试图转移话题:“宝二爷对姑娘还是很好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姑娘。”
“扔出去。”
雪雁一愣,“扔......扔出去?”
“玩得腻烦,又没别的猫儿犬儿的,留着作甚?”
话音刚落,只见一滴清泪落下,紫毫笔尖停顿的地方,晕开浅浅一层水渍。
林黛玉的泪,实非常人之泪,近者每每见之伤怀,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
雪雁虽然并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但见林黛玉忽然掉眼泪,也不禁红了眼眶,着急起来。
她蹲到林黛玉身边,“是我不好,不该这时候来找姑娘,是我说错话了。我,我这就扔了去。”说着便握紧线球跑出屋外。
林黛玉泪眼迷蒙,向外望去,已然看不清雪雁的背影。
她垂下双眸,任泪水打湿纸面。
恰巧鹦哥进来,见雪雁疾跑出去,林黛玉又独自垂泪,忧心道:“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含泪摇头,“雪雁许久不与我同榻 ,难道不知我什么样儿么?竟就这样慌张起来。”
其实自入荣国府以来,她无有一日不是枕泪而眠,也就这两日忽觉心中松快些,流得泪也少了。
鹦哥服侍林黛玉已有些时日,日日见她悲苦,虽习惯,却也心疼,问道:
“看着才好些,怎么又不痛快了?”
林黛玉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屋内骤然袭进一阵寒风 。
冷风灌入心肠,她望着窗外孤月,想了想,喃喃道:
“就是......不痛快了。”
话分两头。
荣国府诸人之所以不知白犬去向,皆因这狗在二门上借着送货板车的便利,在板车底下,跟着车子一块走,直到出府,也无人瞧见。
到了街上,又躲在一辆粪车底下,臭味熏天却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
然而他也并非一帆风顺。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三清观外却荒无人烟,卫赋兰吠得嗓子都快哑了,也无人给开门。
林黛玉在房中对月垂泪时,卫赋兰也趴在三清观门外,在冷月凄风里直冒泪花。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伤感,更不是因为想家,只因身下这杂草碎石咯得实在难受,风又不停歇地往眼睛里吹。
就这样迷迷瞪瞪地躺了一夜。
翌日。
公鸡报晓,晨露未晞。
卫赋兰刚从睡梦中悠悠醒转,便被一阵撞耳的“咚咚” 声惊动,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眼中霎时一片清明。
两个衙差打扮的人正用力捶打三清观的大门。
这门老旧破败,门上斑痕遍布,如古稀老叟一般,已垂垂老矣。
眼看半扇门已有摇摇欲坠之象,卫赋兰跑到那二人面前 ,凶横地“汪”了两声。
一人罢手,踢开卫赋兰,“这人不在,倒叫个狗来看门。”
“许是山下来的,”另一人道:“臭道士连着几日躲着不见人,不会真云游去了罢?咱俩回去怎么跟大人交待 ?”
“不会,你听,他养的鸡还好好的呢。”
“嘿,咱今日拆了他的门,看他还怎么躲!”
“咚咚咚——”
木门又剧烈颤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门上灰尘朔朔而落。
卫赋兰吃了一嘴灰,甩了两下身子,咬住其中一人的裤腿。
只咬物料,未咬人,那衙役蹬腿往旁边一躲,“嘶”一 声,裤子被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的灰白亵裤 。
卫赋兰楞在原地,嘴上还叼着一块布料。
这发展委实不是他想要的。
那被扯坏裤子的衙役脸色猝然变化,左右望了望,走到就近的树下,折断一根枝杈,举过头顶朝卫赋兰大跨步而来。
不过走得再快,也比不上卫赋兰几经磨炼的四条狗腿。
他撒腿就跑,惹得那衙役绕着三清观追他好几圈。
最后还是另一个衙役,不知用了什么理由,把人连哄带劝地拖走了。
卫赋兰看了看头顶破出云层的太阳,这个时候应该正值城里商肆开门,摊贩陆续出街的时辰。
嗯......人一多,这丢脸也就丢得人尽皆知了。
衙役走后,卫赋兰重新回到门前,看着那木门暗暗叹气。
他在时,三清观虽已不复往日繁华,却也清幽闲适。这才离开一年,竟沦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