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网
如也盯着绣球花的淡紫色花瓣,还在思索慧极的话,忽有一股凉风刮过,身侧的女人已经起身走出了大殿。
她转头看去,女人正走下阶梯,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茫茫白雪,积雪的院中,她的黑色衣衫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第三声钟响传来,她看着手中的陶瓷花盆,仿佛聆听到女人的孤寂,她独自盛开,就像盆中这朵绣球花。
若生回到后院,十几年前她没能种下的绣球花,如今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哪怕在下雪的冬季,也依旧能灿然盛放。
窗台下,沾了雪水的花盆底印刻出一个圆形,犹如她自甘沉堕的梵网。
她伸出食指沿着路径重复地画圈,沙砾和灰尘在她的指尖凝成团,一道暗影从窗户里落下,她抬起头,朝里面比划手语。
“去了医院,医生说一切都好。”
门内的人虚着眼,在升起白雾的窗角写下了一个“好”。
从庙宇回来后,如也找出废弃的画架,拆下木腿搭了一个简单的四方架子,用来放绣球花的花盆。
每天日照最充足时就把它放到阳台晒一晒,刮风了再搬回屋内。
日光将绣球花的影子映到空白的画纸上,她随手拿起身边的彩铅,沿着它的轮廓慢慢地描。
时间在她灵巧的手中流逝,她将花盆挪到屋内,在它团簇的花瓣中看到了梦境的延续。
-
宽阔幽静的里屋透着亮光,越宗大禅师站在书桌前,写着毛笔字,随着无尽进门的脚步声,他正好写下了最后一笔。
“我修行多年,这爱书法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啊。”
他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说话时眼睛也没有离开刚刚临摹的作品。
无尽看着宣纸上四个行书字体,‘万法一如’,垂眸道:“大禅师的书法,炉火纯青。只是不知,练字有静心的作用,为何要改?”
他走出书桌,摇着头说:“众生修行,爱寻个青山绿水,去那里读书、抄经,殊不知,这也是一种痴啊,同那七情六欲不过是一体两面,皆是修行路上的迷障。”
他走到厅堂,指着对面的椅子让无尽坐下,“你下午在法堂答得那般妙,这会儿,倒也看不清晰了。”
无尽起身合掌行礼,光明是相,黑暗也是相,如此简单的二元对立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呢?但他装作不懂,仍是恭敬道:“多谢大禅师指点。 ”
大禅师摆摆手,让他坐下:“你来越宗,已经多少时日了?”
“快三个月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时间不短了,如今越宗上下已打理妥当,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无尽再次站起身,语气比刚刚焦急了些:“大禅师,我的修行尚且差得远,我……”
“你也知道,我与无上曾是同门,你在我这儿的一举一动他都有办法知晓。”
半晌,见无尽不说话,他只好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你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只是明日开始我便要闭关,你也不用时时跟着我了。”
无尽躬身倾听,他走到他身前接着说:“你初来时,我让你替我去拜访的古寺,若有时间,也要记得多去几次。”
“是。”无尽颔首应允,行完礼,他趁着月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瞬间恢复了寂静,一阵吱嘎的推门声从大禅师身后的角门传来。
“多谢大禅师,了了本寺经藏主的一桩心愿。”
“慧极,转告经藏主,当初我救他完全出于善心,如今他恳求我的这件事,也已经完成,但我无意参与这场纷争。”
“经藏主一直对您心存感恩,此后我便不再来打扰禅师了。”慧极朝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礼,随后从角门退了出去。
月色凌空,大禅师漫步到窗边,喃喃自语:“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残月的光辉并不暗淡,刚才提到无上时,少年掩盖不住的惊惧神色令他唏嘘,他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捱过这漫长无期的岁月。
-
暮色西沉,如也手里拿着一罐白色颜料,正用笔杆给刚画好的绣球花点高光。
屋内散放着几十张画纸,一眼看过去五颜六色,但仔细看,主体都是放在不同环境下的绣球花。
今天这幅是夕阳的暖橙色,她画得专心,纸上忽然落下一道暗影,她一边想着今天的天怎么黑得这么快,一边准备起身开灯。
腿刚抬到一半,就看到头顶无尽那张放大的脸,她屏住呼吸,又呆呆地坐了回去,蘸满白色颜料的笔杆还在他的胸口处猛戳了一下。
他用手捻了捻,不太在意的模样:“你画的是行舟殿的绣球花吗?”
她眨了眨眼,指着四方架上的花盆:“是那个。”
他转头看了会儿,又蹲下身看地上的画:“你已经画了这么多了。”
“对啊…”她挺直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