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
:“里德早上去买的新茶,我刚泡好的,你尝尝。”
他埋着头神色黯淡:“我见到他了。”她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回身将茶杯放到桌上不知如何开口。
他颓然地从她身侧越过,将手中水壶放在茶杯旁,进到房间关上了门。
她望向他孤寂的背影,下意识去捻腕上的珠串,却摸了个空。
她看着空荡的手腕出神,十年了,她同他一样,仍深陷在那片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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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17日,她与里德去机场接游客的路上,忽然接到何均打来的电话。
她的手指在绿色按钮前悬停了良久,里德将车停到路旁,示意自己去旁边抽支烟后就下了车,她靠在椅背上按下了接听。
“小晚。”他仍唤她这个名字,“我往你的卡里打了一笔钱…”
“何均。”她打断他,“你不欠我什么,行舍现在的生意也很好。”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那你替我捐给行舟殿吧,谢谢他们当年照顾之遥。”
她挂上电话,车子正好停在去行舟殿的山脚,她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
同里德知会一声后她独自来到行舟殿的大门,周围除了变幻容貌的众生,一切景色都与从前无异。
“孟老师!您怎么回来了?”她刚走进门,一个灰衣沙弥就远远地喊住了她。
待他走近,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丹迦,你长高了。我有事来拜访师尊,你可以帮我转告一下曲熠师叔吗?”
丹迦语气雀跃:“孟老师我们都很想您,师尊就在大殿的禅堂里呢!我带你去。”
殿堂门口被参拜的香客围得水泄不通,丹迦左右望了望,看向她:“孟老师,我带你穿小路。”
他领她走到廊下尽头,刚拐弯她便看见远处有一座宝塔形建筑,脚步正迈过去丹迦立马喊住了她。
“孟老师!这边!”
他推开一扇小门,一条漆黑的通道呈现在他们眼前。
“孟老师别怕,这里虽然黑但只有一条直线,你跟在我后面,一会儿就能到禅堂了。”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她跟在丹迦身后,手还是不自觉地扶着旁边的墙壁。
“我有次在禅堂打坐不小心睡着了,兹容他们调皮故意不叫我,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透了,我就躲在禅堂哪儿也不敢去,后半夜忽然听见有脚步声,我就悄悄趴在门口看,发现有两个人影走到那头后脚步声就不见了,我就大着胆子穿了出去。”
“孟老师,前面就是禅堂了,我得原路返回,您是从殿堂门口进来的千万别说漏嘴啦!”
她笑着应了声,丹迦是她教的那批学生里心性最单纯的孩子。
走进禅堂,无上正从蒲团上起身,两人打了个照面。
“师尊。”她面向他,合掌礼敬。
“不晚居士?许久未见了。”无上指着面前的竹椅:“过来坐下吧。”
外面殿堂人声鼎沸,此处却静得令她心慌。
“居士此次前来是想回到行舟殿继续教课吗?”
“行舍事物繁多,我这次来只是想捐赠一笔香火钱。”
无上轻点了几下头,垂放在袈裟上的手指来回摩挲。
“师尊…啊不晚居士。”
曲熠踏进来,看向她有些惊讶,她起身向他合掌回礼。
“告诉无尽,今日有贵客来访,查考换到下周。”
“是。”
曲熠躬身退去,无上转头看向她:“不晚居士捐赠的数额是多少?”
她低头默了默,何均没有告诉她具体数字,但按他之前向她汇款的金额,心里有了个大概。
但未等她开口无上又接着说:“不管多少,都是诚意。”
“捐赠的人是何均。”她顿了会儿:“之遥的父亲。”
“原来是何檀主,之遥姑娘不过待在我寺三个月,他就捐了几年经书,现在还要再布施香火钱,真是个心善的人。”
他们在禅堂闲聊,透光的窗纸上映过一行飞过的白鹭,扑闪的黑影从无上侧脸一一压过。
她掐算着时间,已快临近闭殿了,正准备起身拜别,曲熠忽然脚步匆匆地迈了进来。
“师尊…”他语气急切,但看到身旁的孟不晚又即刻住了嘴。
“不晚居士是行舟殿贵客,有话可直说。”
“后山,有动静了。”
言落,无上站起身抖了抖袍袖,侧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不晚居士还记得教过的学生丹迦、兹容他们吗?”
“当然记得,我现在都还会梦到给他们上课的情景。”
无上浑厚的嗓音轻嗯了一声,迈下阶梯往外走去:“那今日便随我一起,再去见见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