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二
顾老太爷心中倒是定了一定,他看着钱氏:“你是如何知道有另一张单子的?”
钱氏闭了闭眼,脸色变得极坏,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我把我列的单子交给长随,让他故作投诚献给顾谨,但是他说我前一日已经给了他一个单子了。”
那个单子因为是钱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梅意送过去的,心腹知道有这个计划,因此只粗粗看了几眼便去送了给顾谨。他只记得里面有许多钱氏给的单子里没有的东西。
钱氏才惊觉梅意已经一日不见,再找人寻她,踪影皆无,便连家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大事不好,但事已至此,她当机立断,既然单子都有,那就依原计划行事。
顾老太爷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有备而来,单子随身带着,当即便拿了出来,递给钱氏。
钱氏立即细看,她辛苦地睁着一只眼睛一样一样看下去,越看脸色越是惨淡,单子几乎列了顾严攒下的一大半的资产,有一些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心腹绝对不会知道。比方说,那处的上千亩良田……
她看着看着,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感觉,这个人是谁?这些东西虽然早已经进行过处理,但若是放在了台面上,若是有心人去查去问,是不可能全无破绽的。他们本来打算慢慢地一步步地一次次置换,换上几手,也就毫无头绪可查了。
顾严的死亡很突然,钱氏又是伤心又是忙乱,还要想办法应对顾谨夫妻,这些东西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本来打算以后再慢慢去处理。因为顾严已死,那些东西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继续做置换去改头换面,需要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不能急在一时。
她脸色灰败地看着单子上的巨额财产,想到前院灵棚里顾严的尸身,忽然想到了顾严的当街被杀,虽然凶徒根本没有找到,可是万一……钱氏想到了一个可能,冷汗顿时湿透了里衣,额头伤处剧痛起来,她两眼一闭,竟又晕了过去。
顾老太爷眼睁睁见她看着单子忽然脸色变换,然后竟然晕了过去,心下不禁恚怒:这个视钱财如命的蠢妇!竟在这个时候晕倒过去。
窗外的仆妇丫鬟虽然站得远,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但眼睛却是盯得死死的,此时见钱氏似是晕倒,便有人快步走进来。
那张单子还在钱氏手里,顾老太爷皱着眉,快步迅速上前几步抽回那几页纸便即退回,只见眼前闪过几道人影,耳中已经听到钱氏的两个嬷嬷和丫鬟急声唤道:“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事情还没谈,顾老太爷正要先避一避,好在钱氏又悠悠醒转,低声对丫鬟说道:“我没事,请老太爷留步。你们出去。”
嬷嬷有些犹豫,钱氏低声说:“我撞这一下,为的是什么?”嬷嬷心中一跳,示意丫鬟照办,自己也退出书房,仍然守在门外。
钱氏看着顾老太爷,声音低弱:“老太爷请走近几步。”
顾老太爷倒也不怕她碰瓷,反正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不言不语地看着钱氏。
钱氏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强逼着自己克制头晕难受,面如金纸地说道:“我说实话,我给你们的单子上远没有这么多。”她说得坦白,“我与树儿不能没有自保的东西,树儿还要读书进学,娶妻生子,在在都需要极多的银钱,我不能不为他考虑。”
顾老太爷冷冷地说:“他姓顾,是我的孙子,进了顾府我自然会好生让他读书进学,还会少了他的?”
钱氏并未顶嘴,只惨然一笑:“我没有信不过你,夫君说过,你最看重顾家门楣,只要树儿聪颖有出息,你只会扶持他。但是,除了你之外的顾家人,我一个也信不过。我只怕他进了顾府命不长久。”
她这话令顾老太爷面色大变,一时阴沉无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钱氏盯着他道:“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可是我是一个母亲,为母者,一丝风险也不愿意让儿子去冒,一点委屈也不愿意让儿子去受。就算你能保证他的安全,但是你能保证他不受那府里的委屈?”
她看着顾老太爷:“若是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宁可将这单子上所有财产送与他人。反正顾府中人也不会因为得了这笔财产而善待我母子,给他人还能得一分照拂。”
顾老太爷咬了咬牙,明知道她这话荒谬,送与他人?那人得了钱财的确会暂时照拂她母子一二,可是既敢收得这么些财产的人,地位定然超然,但同时,还真是会有什么情义的人吗?到时候不知不觉灭她母子的口也说不定。
可是又保不准钱氏真有这样的门路,就算没有,看她的性子只怕宁可玉石俱焚也是有的。何况这真的是一笔他不能抗拒的巨资,顾严已死,顾家如果要再起,必然需要时间,而且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不能没有钱。
他一时踌躇。
钱氏却又低声开口:“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送与他人说不定会有风险,我最合适的是与地位差不多的人交易,所以我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