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落脚小镇的第一年,艾拉在小镇外的树林里遇见了一个男性。
那是一个及其俊美妖艳的男性,高大修长,即使一动不动你也能感觉到他的身手一定是矫健灵活的,金发蓝眼,穿着银白色的贵族长袍,从头到尾一丝不苟,无一不透露出精致整洁,然而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使得没有一个人敢孟浪地上前搭话。
以上,是艾拉后来从小镇居民七嘴八舌的描述中得知的。艾拉碰上他时,树林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把她拦下来问话,男人的音色华丽,腔调里难得地没有贵族们的傲慢,但也没让人感受到多少友善,像招呼路边的小猫小狗,懒散随意,是久居高位的语气。
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当前的位置坐标,第二个问题是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并出示了画像。
艾拉很老实地坦白自己看不到这件事,男人从善如流地表示了惋惜:"哦上帝,我很遗憾。"
空气安静下来,艾拉能看到男人模糊的高大身影面对着她,他问完问题后没有走开,而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逡巡在她周身,这让艾拉感到不舒服,顿时梦回复试现场,如果她的眼睛没问题,此时大概率会选择审视回去。
嗯?复试?
男人并没有沉默太久,他只是喃喃自语:"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眼睛。"
"谢谢夸奖。"艾拉决定对这个有礼貌的人也有点礼貌。
"哇哦,你真是一点也不怕生。有没有兴趣当神殿学徒?看你的表现,我相信你能胜任的。"男人说着,脚尖时不时点地,似乎着急要走,但又被拴在这里不能动一样,真是奇怪。
"什么是神殿学徒?"
男人那动人的嗓音如金石敲击,落在鼓膜里一阵嗡嗡,震得耳朵痒痒的,他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艾拉说:"我不知道。你能给我讲讲吗?"
男人挪动了一下步子,模糊的视野里他似乎扭动了一下手腕:"你的父母呢?他们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
……
"玛丽,今晚上工前记得去猪肉铺拿肉。"粗犷又沙哑的声音经过家门前,还伴随着车轱辘滚动时碾在沙石地面的颗粒感,像这里终年干燥的空气一样。
"可是史密斯先生已经赊了两次账了,乔治不会再同意赊账的。"另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也出现了。
这个小镇里只有她这个外来客会客气地用尊称称呼别人,男性是先生,女性是小姐或夫人,让大多数人听了都很受用,毕竟这里的居民都是从小随便长大的,几乎从不出小镇,也没感受过被尊重对待的滋味。
礼貌会换来善意,也会吸引暴力。在小镇里生活,没有一个男人当家是很难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如果这个女人恰好长得很好看,那么我们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
"山姆不是给你发过工钱了么?况且,你去跟猪肉男谈一谈,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这是个人渣。
女人的声音始终温柔:"那是上个月的事了。"
对方的话语在舌头里转了几个来回,咕哝出来后也被并不温柔地风吹落得七零八散,隔着一道屋门听来就更不清晰了,但
艾拉知道一定没什么好话。
车轱辘缓缓驶远了。
女人推开大门走进来,艾拉能闻到逐渐靠近的馨香,五秒钟后,模糊的阴影笼罩下来,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宝贝,一会儿妈妈就要去上工,晚餐前我会回来,赫纱姐姐会来陪伴你度过这四个小时,记得念书噢。"
女人离开前亲了亲艾拉的额头,又亲了下脸蛋,最后把她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抚摸着艾拉有点硌手的短发,如同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这个女人对外的名字叫玛丽,她出生后,女人给她起名叫艾拉(Isla),寓意自由和独立,艾拉今年七岁。
事实上,艾拉不完全算玛丽的女儿,因为在她看来,她是莫名其妙地从一个女人的肚子里爬了出来,忘记了自己是谁,甚至还被迫重新当一次婴儿,所以她只能算玛丽半个女儿。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是艾拉这七年来唯一一件确信并牢记的事。她总有许多古灵精怪或者惊世骇俗的想法,玛丽经常被她的发言?惊得说不出话,也不许她往外说,因为别人很可能会因为她的"危险"言论而就地弄死她,甚至不用交给牧师,可对于艾拉来说,这些观念在她脑子里就像人困了要睡觉、饿了要吃饭一样天经地义,但次数多了,艾拉也不得不学会隐藏。
这个世界没有火箭飞机,对宇宙的认知还停留在宗教和巫师的谎言;没有高铁汽车,出门全靠双腿(家底殷实的说不定能坐牛车);没有卫生概念,面对疾病只能找牧师驱邪;没有多强的法律意识,外来者理所应当被欺负,遭遇了三次火灾的小房子就是证明——当然,本地人自己的生活也算不上过得好;没有机械,生产力低下,社会进步缓慢。
艾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