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入了十一月,走廊晨读就成了榆中的一大盛景。
教导主任的训斥响彻四面八方,但依旧叫不醒犯困的学子们。
天空翻着雾气,太阳藏在云层里小憩。
文言文像是跳脱的跳跳糖,晃了几下,虚影间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么显眼的地方,睡的挺光明正大。”
手里的语文书和主任浑厚的声音同时落地,惊得李仲夏有种身在异世界里的荒谬。
秃头主任西装革履,凸起的啤酒肚圆滚富态,他扶了眼镜,象征性的叹气。
“你们休息不好我很心痛,但这不是你们睡觉的理由。依我看,就和理科三班一块做早晨值日吧。”
古老死板的惩罚。
李仲夏低头绕着围巾下的流苏,依旧犯困,对教导主任不停的话,归结了几个字——罚做值日。
至于,和哪些神圣,也不是很重要。
晨读铃拖沓冗长,刺耳的电流直传耳膜。
李仲夏弯腰捡起书,随意的晃了几下。
“这么淡定,你考拉啊?”
杨舒灵欣赏着新做的裸色美甲,哼着歌。
拐到转角处,理科班鲜少有吵闹声,讲台摆着的卷子被风吹起一角。
汤峪侧身而过,拿起未批阅的试题走向前门。
他套了件羽绒服,内里依旧是白衬衫,衣摆收进裤腰内。
宽肩劲腰,长腿迈步。
阳光似是偏爱少年,栗色头发渲染着金丝,碧波般的眼睛带着笑意。
“发什么呆?”
清爽的柠檬香气突兀靠近,但肩膀间依旧留出来礼貌距离。
李仲夏有些语塞。
好像怎么说,都是睡觉导致的缘故。
“今晚放学早,我给你实现我上次的说过的话。”
少年扶正歪斜的作业本,大步向前走。
那一刻,李仲夏说不上来。就像是,被种下了未名的花蕊。
她泡在蜜糖罐里,得到片刻的轻盈。
但这是,没有密封保存好的。
_
正午时分,空中虚浮着几丝阳光。
卫生间阴暗寒冷,最里层的隔间传来刺鼻的烟味。
李仲夏反复揣摩着李明远的话,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没有温度,寥寥数语更看不出人类带着私欲的感情。
她没打算久待,打算洗完手就走。
毫无预兆的推门,显得卡扣声异常干脆。水龙头的水不急不缓的流着,为首的蒋妍添了新趣,挑染了几缕发丝。
烟熏妆给她多覆盖了层精致土,盛气凌人的气息现在只剩了中二病。
李仲夏淡然处之,小幅度的甩了几下手。
“不在的时间还去争光了?”
蒋妍刀锋般的眼神,似要划破李仲夏的血肉,将其抽筋拔骨。
只不过,她没有往前,和过往许多次不同。
冷风阵阵,未干的手逐渐冰冷。
“是吗?承你的光。”
忽然天空疯狂叫啸,大雨压着边陲细密砸下来,随即沉闷感渗透全身每一处。
蒋妍此时不见嚣张跋扈,讥讽道:“李仲夏,很想问问你骄傲有什么用呢?现在每一分都在被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伤害着。”
拳头不带攻击却直中灵魂,李仲夏只觉浑身发麻。
“蒋妍,我没有任何错。”
对不起我的人,是你。
_
傍晚时,雨停了。
公交站被洗刷干净,暖黄色洇着李仲夏的发丝,明亮的星。
“突然感觉你,像个小灯笼。”
眼前的少年高挺如青松,与身后万颗不同,他独一特别。
汤峪递给她一根棒棒糖,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看向夜空所剩无几的星,声音平缓却有力:“一直没和你说过,我觉得你挺酷的。”
汤峪侧头,眼睛弯成月牙状。
“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一直没停过,但你做你喜欢的事,没给任何人带来伤害,那你就是最酷最好的。”
李仲夏心跳有些快。
两个人默契的不说话,直到公交车进站。
128路通往市郊的繁花公园,途径北霖市的所有市标地,适合旅游打卡。
他们在后排落座,车辆起步的广播把李仲夏的思绪拉回来。
“我们要去繁花公园吗?”
她的指尖慢慢的划过玻璃,少年的侧脸线条流畅,取下耳机的手骨节分明。
突然和她的对视,像是穿越时空而来。
他伸过来一只手,指尖捏着耳机,晃了几下。
“那里有一颗许愿树,肯定你保佑你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