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叫状元娘,关于悲伤
这天白天再去外面看时,路上那些白布条都不见了,地上的草如今是半灰半绿,树上也没长出太多叶子,小仙顺着这条不太热闹的路看过去,猜测昨晚是不是曾有一个迷路的灵魂跟着那些指引,回了一趟家。
除了年前那次去外婆家,小仙他们其实没怎么去过人家丧事,贺家村本身都是迁来的外地人,且算起来年头并不久。说到年纪特别大的实在也没几个,所以这些年其实村里也没怎么减人。再者,因着小仙他们年纪小的缘故,前些年贺老太也都不许大成大树他们带着去。再加上先前小仙几次被惊吓到的事情,贺老太再不准她去凑这样的热闹了。
因前晚做了梦的缘故,小仙想上山找飞英去说一说,贺老太知道后倒是不反对,她总说离神仙近一些,邪祟就不敢近身了,对小仙是好事,不过她嘱咐小仙不要去学堂那边了,那边会经过张家院子上方,“怪怕人的。”
晌午,小仙便跟着狗良石头他们上山,石头眼尖,看到前面除了其他小学生,还有一个妇人离他们不远。三个人越走越近,才认出那是状元娘,他们想走快点越过去,但经过总不好不打招呼,小仙突然问:“你们晓得她怎么称呼么?”“不是状元娘?”小仙拍了一把石头的脑袋,狗良也压着声音说:“如今不这样叫了,我妈说她家儿子考了个末等秀才,是考不上状元咯。”石头才反应过来,忙问:“那如何称呼?”小仙想了想:“就叫‘婶子’吧。”
三个人加快脚步,在超过红起家的时候,跟她打了声招呼,又跑着上山了。上山后距他们开始上课还有些时间,三人便在戏台旁边又说了会儿话才分开,小仙在去仙人观的路上,才看到红起家的又在她前面,看样子她也是要去仙人观的,小仙便也放慢脚步,在她后面走着。
见到飞英,小仙直接拉他坐在早放了布墩的石凳上,把包里她画的那张纸拿了出来铺在石桌上,招呼他看:“快来瞧瞧,新鲜的梦。”也许是听小仙这个说法有趣,一旁的小道士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飞英也笑道:“头次听梦还有新鲜的说法。”小仙顺嘴接道:“那我这说法对你也是新鲜的。”飞英被连番的新鲜攻击,但显然并未昏头,他拿起那张纸,仔细看起来。
小仙不记得梦里人的长相,因此她干脆也没有给那些人画脸,这使得本来就因为跪拜哭丧显得有些阴森的画面更添诡异。小仙自己画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今回看却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该说飞英身上确实有些“神仙”光环,他全然不在意画上的气氛,而是对着最近处的那张无表情脸说:“他似乎有话说。”小仙点点头说:“就是在不停地说什么‘没良心’之类的,逝者似乎是梦中人的长辈。”
说到这儿,小仙问飞英:“长辈没了,丧礼上一定要哭么?”飞英竟淡淡笑了笑,道:“表现哀恸,非是一定要人前大哭,看的是你我自身想法。”看看天,长叹一口气后,他说:“我也曾,面对亲人离去时,无法流泪。”小仙想到外爷:“我外爷丧礼上,我与他不曾见过,也不觉悲伤,却泪如泉涌,外婆赞我孝顺,我却知道自己心中并无悲伤。”说到这儿,小仙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涌了上来,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难过把她淹没,很快眼泪顺着脖子流下来,飞英也被打个措手不及,忙掏出一块手巾递给她。小仙擦擦脸上和脖子上的眼泪,干脆用手巾盖住眼睛。
许久后,那股汹涌的感情总算是随着眼泪慢慢消散了,那块好看的手巾被眼泪浸得湿透,小仙拧了下,递还给飞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烦你去洗一洗了。”飞英笑了笑接过去继续收起来,对小仙说:“不碍事,你回去怕要双目肿胀,不得见人了。”小仙现在心情倒是畅快不少,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反正我也不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