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

中秋夜，老贺家秀儿家同虎子家几家人在外面的大院子里把几张石床摆一起，上面放了月饼吃喝，边上点了艾叶，围坐着等赏月。小孩儿总是坐不住的，待桌上吃食用尽，他们几个便都溜走玩儿去了，只小仙一个仍旧不敢摸黑跑出去玩儿，便紧挨着秀儿听他们说话。

再不多久，男人们也凑一起搬了一张桌子出来喝酒，虎子妈爱喝酒，也过去那边。这里桌边就只剩下几个媳妇女孩儿并贺老太这个最大长辈。秀儿挪过去，摸了摸三妹的肚子，悄声问她:“几个月了？”三妹也不臊，大方说出月份，贺老太便难得主动关心问道:“如今你每日难受不？”三妹笑嘻嘻地说:“我竟没有一点不舒服，每日能吃能喝能睡，还胖了不少。”她往他们喝酒那边偷瞄两眼，半捂着嘴巴小声同她们说:“他妈两日便要骂我一次好吃懒做，不过我不搭理她。”说完，忍不住自己笑出声。

一旁的秀儿羡慕道:“那你享福了，有多少人难受得整日腰酸背痛吃不下饭的，一吃便要吐。”贺老太也不喜人好吃懒做，但三妹惹的是虎子娘她又有些开心，便在一旁似是无意般劝一句:“你莫管你娘那个人，如今你是双身子，保重自己，她也不能怎样。”三妹懂其中意思，笑笑应是。

小仙对她们的话，仍是大部分都听不太懂，只能望着天。在她记得的时间里，似乎每年八月十五时都是好天气，能看到这大大圆圆的明月，再看除了明月旁仿佛也被照亮一些的天色，竟不见半个星星。小仙突然想起那句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真是这样吗？”秀儿也抬头看看天，笑了笑问贺老太:“我不如婶子有见识，我也不知道。”贺老太说:“这我哪里知道，十六的时候我都不记得有没有看天。”说到一半她不由得也看向天，然后继续说:“看着差不多吧，你管这个，十五的月亮肯定比初一的圆就行了。”

小仙也并不真心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只想找个话头来有人说几句。当晚收拾完，一家人睡下，她便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一个院子里，院子的地很硬很实，被太阳晒得亮黄色有些晃眼，她看向地面也看不清楚。她脖子里戴着一串项链，似乎串了些星星月亮上去，然后项链散了，星星月亮落了一地。她探身下去想捡起来，只是差不多颜色的星星月亮落在晃眼的地面上，她一下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能努力地眯着眼睛，想要看到地上掉的东西。直到早上醒来前，小仙手里握着的，也只有仅剩的那根项链绳子。醒来后，她怅然若失许久，仿佛自己真的丢了那么一串漂亮的，穿着星星月亮的项链。

抹掉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小仙跑出去找其他人玩儿。走出院子才发现地面竟是微微湿润的，原来昨夜等所有人睡下后，天上悄悄落了半夜的雨，天亮前才停。一早出来，除了多一丝凉爽气息外，还能闻到一些泥土青草树叶掺杂一起的气味，并不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