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骨碌碌

收黄豆的方法，是把豆株连根拔起，然后整理成一捆一捆的，再摞在一起，用麻绳捆着，背上垫一个毯子，然后背着回家。有经验有力气的农人，可以捆很大一堆，在背上好像一座小山。大成和大树先给凑热闹的两个孩子每人捆了一小把背着，再背起自己的那座“山”。路上碰到同样收黄豆的熟人，还会暗暗对比一下谁背得多。

就这么忙活了两天多，也差不多都收回来了，贺大成家因为实际的劳动力也就兄弟二人，再加上家里老人孩子多，所以也没种太多地，偶尔会去打几天短工挣钱补贴家用，老二大树还会木匠的手艺，时不时有人找他点木工活，所以家里看着穷，倒也不会饿着肚子。

兄弟俩把收回来的黄豆摊开晾在外面的大场院里，开始脱壳。甩着连枷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黄豆粒纷纷从豆荚里跳了出来。小孩子喜欢看这种热闹，小仙和石头两个走路还不太稳的也跌跌撞撞凑过来玩儿，被地上黄豆粒滑得摔倒也不气馁。

小仙拉着贺老太的手，“婆婆，婆婆我也要！”指着连枷。老太太笑得挺起肚子:“我的宝，你要帮忙干活还要呢，等下让你爹给你绑个玩儿。”

隔壁贺大船家媳妇秀儿在家里摘豆角，听到声音把凳子笸箩挪出来，和贺老太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她家也有个小儿子叫狗亮的，和小仙他们差不多大，腿脚倒是好，已经可以满地疯跑了。

聊了一会儿，秀儿进去屋里，出来时端了两碗桃黍粥。招呼儿子:“狗子快来喝，一会儿凉了。”对趴在贺老太膝盖上的小仙说:“小仙也喝点吧。”小仙抬头看贺老太，贺老太没好气:“喝吧喝吧，平时我做了你也说不好喝不愿意，你婶子手艺就比我好？”秀儿笑着说:“娃娃们都这样，爱吃别人家锅里的。”

大成他们打完了黄豆，把豆子都扫成一堆，这下几个孩子疯了，在豆子山上爬来爬去，滚了满身土和豆壳渣子。大船媳妇把儿子扯起来拍屁股，“你就怕你娘闲一刻！”这小孩儿倒不是很在乎，仍旧笑嘻嘻。小仙摸着豆子凉凉的，把手臂整个插进豆子堆，舒服得眼睛都眯上了，等贺老太发现，她半个身子埋进去，脸还贴在上面。贺老太又好气又好笑，“祖宗！今晚就跑肚！”赶快把她拉出来带回去洗脸洗手。另一边石头已经在豆“山”头上呼呼睡着了，被他亲爹一只手就拎起来扛肩膀上带回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树和贺老娘说:“今天路上碰到平四了，明儿我拿着黄豆去他家换块儿豆腐吃吧？”贺老娘点头应了，又对大成说，“你去问问老鱼，今年能不能用黄豆交税。”大成把嘴里的饭咽了，说:“行，前晌听他说起过，应该是没问题，明天我再去问一下。”

晚饭的时候，小仙就一直盯着她爹看，吃完饭后又巴巴地跟着他满地跑。大树奇怪:“我闺女今天知道亲她爸了？”贺老太笑着说:“我孙女是等她爸给她做连枷。”大树也笑了，一边念叨“苦命”一边去外面找木条工作，甘当女儿的工具爹爹。